慎言目光坚定迎向今上,似胸有成竹,又似能窥探所有人的内心。
今上怔了怔,略觉意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且说说,朕有何烦心事?”
慎言直起身子,“北方大旱,万民饥荒,官家在想设坛祈雨,但又忧心,怕祈雨后仍无落雨,反而动摇了人心。”
北方无雨,颗粒不收,饿殍遍野,这事是今上在接近天黑时分才收到的,彼时宫门刚关,除却阮阮与韩玦,并无其他人知晓。
而慎言所说,却是分毫不差。
今上眸光遽紧,面色凝重,“你怎知晓?”
慎言恭谨对今上,“官家,若贫僧说,贫僧就是上神安排,在这里等您的,您能信吗?”
今上怔怔地看着他,长久沉默后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慎言肃然摆首,“前世欠了官家恩情,今生是一定要报的。倘若此刻官家要贫僧去死,贫僧也愿意。”
他这一句,说得颇为大胆荒诞。
阮阮从不信前世今生之说,更不信话本里野狐狸与书生为了报恩而来的三生三世情缘。
她在心底暗笑,好个油嘴滑舌的和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险些就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她想看今上如何责罚他,可没想到,今上原本的凌厉之色渐渐隐去,语调沉稳,“朕便信你一次,你若做得好,朕定会重赏,若做得不好,朕会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慎言微笑伏地,“官家放心,若不能为官家解忧,贫僧提头来见。”
今上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阮阮垂首,跟随他的脚步出了梨阁。
夜色深沉,梨阁与长春宫中间有很长一段青石路,他个子高,走路极快,阮阮小步跟随,很是吃劲。
他似有察觉,转身,立足,接过阮阮手中提着的灯笼,又温声道:“天黑,走路小心,别磕着绊着。”
阮阮黯然垂首,向他致谢。
今上向阮阮看了又看,放缓脚步,等阮阮跟上,而后温言道:“阮阮,你是不是很疑惑,朕为何会听信一个和尚的疯言疯语?”
阮阮敛眉。
今上又笑笑,举目看向无边夜空,寂寞空庭,明月失了身影。
“有时,在深夜,朕常常难眠。朕爱诗词,爱谱曲,爱丹青,爱书法,也爱美人,但独独不爱做皇帝,朕是不是很可笑?”
梅花残,冷香淡。
阮阮茫然看他,她想过他识人不明,想过他听信谗言,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坦诚说出,他不想做皇帝。
这个问题,阮阮回答不了,她旋即跪下,轻唤一句,“官家。”
“不要被朕吓到。”今上惨淡一笑,又恢复常色,“朕胡言乱语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这句话,说得阮阮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将手心汗珠擦干,与他一道静默前行。
翌日,天气晴好。
因前夜小插曲,阮阮在殿前伺候时总是多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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