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失子后,一度沉浸在悲伤中走不出来。
她常惴惴不安,于是哭求今上,许她请来僧人,帮她那未能到这世上转一圈的孩子诵经超度。
彼时她身着白衣,身形比进宫之时更为消瘦,宛如还未绽放,却又迅速枯萎的花朵,看上去弱不禁风,尤为单薄可怜。
今上不忍,更吃不住她的眼泪,于是点头许了。
转眼进入腊月,白日短,而黑夜渐长。
一日天黑后,今上闲来无事,突然想起花奴,又念起她自进宫后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提过分要求,更不曾为自己谋求位份。
他当下心中松动,便起了要去看她的心思。
阮阮沉默,安静跟随。
待至梨阁,只见里面青烟缭绕,诵经之声此起彼伏,更处处悬着手写的佛经。
今上忽在一处悬于花格的佛经下站定,以手抚摸所抄经书,聚精会神看着上面秀逸如兰竹般的黑字,面上大有欣赏之色。
“这是你抄写的?”他转身,看向跪于他脚下的一个白净僧人。
僧人点头,并没有因为今上溢于言表的喜欢,而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从容清冷,如皎皎月光,又如雨后垂杨。也正是如此仪度,更获得了今上的喜欢。
今上目光绕过案台,卷起衣袖,提笔沾墨。
阮阮知他所想,在他寻笔之时,便帮他将宣纸抚平铺好。
今上很是满意地瞥阮阮一眼,而后落笔,也照着经书抄写了一句,再将他的字与那僧人的摆于一处。
“朕与你,谁更胜一筹?”今上问向僧人。
那僧人闻言,抬眸呆看片刻,波澜不惊的眼眸先是失了半分镇定,而后燃起钦佩之色,“官家金钩银划,力透纸背,当然无人可及。”
今上听了,却不以为然,“你的字更为婀娜,行云流水,用笔洒脱,少了阳刚之气,却难得的多了几分柔和,正是朕所缺少的。”
今上又将他二人的字举起,细细观赏。
阮阮知晓,他喜爱书法,且向来认为,字如其人。
先前殿试时,新科进士中有两人诗赋水平相当,但就因为其中一人写得一手好字,被今上一眼相中,脱颖而出。
“你叫什么名字?”今上微笑问他。
僧人躬身向前,“慎言。”
今上颔首,点头称赞,“好名字。”
一语罢,面朝他解下腰间佩玉,以双手递到他面前。
慎言起先不敢,今上却又将佩玉往他面前送了送,慎言这才小心翼翼,如获至宝般以双手接过,将它捧在手心,目光紧随今上挪动。
今上想了想,问:“慎言,你相信这世上真有神仙吗?”
阮阮忽感心头一滞,总觉有些异样和不祥。她抬眸向他看去,他却问得一脸虔诚。
今上目光灼灼,慎言一笑,朗声回答:“那是当然。”
今上摆首,眸光极柔和,“你这是在哄骗朕。”
慎言举手及额,向今上行大礼,“官家此刻有心事,且所烦心的事情,必定要借助上天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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