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超白认得他,是因为以前打下拦山君、封豚,因寿昌的地方太小,须往来沙州贩卖猎物,那时他曾见唐古坨胡兵数次寻周梅云开心。
不得不提的是,虽说唐古坨胡人于经济建设上着实是外行,但玩起黑色幽默却实在堪称浑身的艺术细菌。那些胡儿给周梅云罗织的罪名是:周梅云不似好人,要拿去官府治罪。这个罪名本身,非常没有创意,这句不似好人由唐古坨人讲出来却太有创意了,敢情他们把陇右道所有人都变成了农奴却仍然是好人,而周梅云长得磕碜些,就是十恶不赦。这事多少沾点王八办走读,憋不住笑了。
那唐古坨王庭本身是军事帝国,以武立国,国内除了武人贵族和传法僧侣,其余都是农奴。因此自唐古坨人占了陇右,官府一向是个摆设,抓进去的哪有好果子吃。
当然,胡人们本身其实并不太想真的抓周梅云治罪,他们的真实目的是讹两个钱花花。
没奈何,只有破财免灾——这就坏了!
周梅云的问题在于,他长得实在过于有辨识度,你若见了一次,休想忘记他的这副音容笑貌,那些胡儿兵便是如此。恰恰周梅云的叔父又从不曾短了他银钱,这样一来,胡兵们牢牢记住了周梅云的样貌,每每遇着了便来讹诈。一来二去,已经成了本城胡人们的保留项目,每每见着了,就来敲诈,节目效果实属拔群。
关于这人被敲诈的历史,当真是鳄鱼见了都要流下泪来。此人在街市被敲诈,在城门被敲诈,在茶肆被敲诈,后来发展到连蹲坑如厕都被敲诈,偏偏周梅云极有脾气,坚决不肯乔装打扮(喻超白后来非常恶意地猜测,其实是根本没有任何外物能够改变他的自身条件),如此反复五七次,真真想不出名都难。
这个是关于他倒霉的一方面。
不过此人还有一项事迹闻名沙州,这件事情里,周梅云的形象就完全是正面的了。
那是好几年前的一日,有外地来的人牙子麻翻了本地落单女子,用麻袋装了,扛在肩上,扮作脚夫,送来妓寨贩卖。不料这个人牙子是个二把刀,干这一行并不久,施药的剂量不足,导致这女子半路在麻袋里醒了。女子哭闹起来,立刻惹来一众人等围观。
周梅云因是闲汉,也来看热闹,但只看得一个壮汉背对着,又听到女子哭声,看不分明,这恰恰激起好奇心,便拼着命往前钻。一来二去,把发髻挤散了,披头散发的,自己倒未曾发觉。也是事有凑巧,正因为他生的干枯瘦小,居然勉强骨碌碌自人群中钻了出来。
他昏头昏脑地出来,一个踉跄,正撞着人牙子。那人牙子本来面向女子,突觉一物撞到背上,转过头就看见咫尺之间周梅云披头散发的尊容,就如老鼠成了精,当场吓得晕了。那个女子也吓得不敢噤声,周梅云只好拢了头发,细细的询问,这才得知这女子可怜。
周梅云便把手一挥,据说由于这个动作的幅度太大,身材干瘦的他差点一个趔趄。不过他的言语间颇有豪气:他说他的叔父周华良是响当当好汉,盖陇右皆有闻名,沙州城里也有人受叔父恩惠的,今日愿意效仿叔父,做一回英雄豪杰,护送女子回乡。
那女子因此得救,围观者当即起哄,给他起下一两个外号,叫作“吓煞鬼”。此后周梅云便以此为豪,常以好汉自居。
不过这件事并不能改变周梅云被敲诈勒索的保留节目。因而后来又有好事者给他取下另一个诨号,唤作“良磨蝎”——磨蝎这个词,指的其实是地球人颇为熟悉的摩羯座,古诗句中已有提及,譬如“自叹命宫坐磨蝎,幼婴忧闵悲风木”。在这个世界,大夏的术士们以本人生时加太阳宫,顺数遇卯为命宫,以遭逢磨蝎谓生平行事常遭挫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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