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都是用来修书的?每一样该当作何使用?”
赵茗茗杏眼圆睁,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出言向伙计问道。
果然是人美面善。
恐怕世间任何人面对着赵茗茗的这张脸都没法说出“不”这个字。
“这位小姐,镰刀是用来裁纸的。而这块看似砖头的东西实则叫做压书,是修订装裱完成以后用来定型的重物。三把榔头分别是木质,铁质,还有一把是特质的棉包铁。具体使用还要看书的厚薄,纸张的质地,装裱的材料等等。棕刷是用来压平纸张的,这大小不已的排刷是用来刷浆糊的……”
伙计很对赵茗茗一一介绍着,却是全然把刘睿影这位买家晾在了一边。
“这个是什么?能吃吗?”
糖炒栗子指着一袋粉末状的东西问道。
“这便是浆糊。我们澄心堂产的浆糊都是用糯米粉为基本而后调配的,防虫生香,可保百年之期。”
伙计颇为骄傲的介绍到,毕竟这澄心堂的招牌可是白来的。
“请多给我几包这个浆糊就好……”
刘睿影很是尴尬的说道。
什么大套小套……他却是统统不要!
那些工具若是等他学会了,估计剑法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装订剑谱却有忘了剑法……那装订的意义何在?不如干脆多买点这个浆糊,把那手稿粘起来就行。说到底,只是为了看起来不散页。
“哈哈哈,江湖人买浆糊,倒也是真般配啊!”
身后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再度传来。
却又是那位四品青锦山书生,带着他的四个小跟班,边走边说道说道,显然是听到了刚才刘睿影跟伙计的对话。
刘睿影先前用“愚父”和“迂腐”的谐音将其糟蹋了一顿,现在可是被他以“浆糊”,“江湖”来找回了场子。
刘睿影懒得搭理,便没有出声。
“这江湖人买浆糊,该做何解啊?”
四品青锦山书生假模假样的向身边的小跟班问道。
“江湖人买浆糊,肯定是为了果腹啊!这江湖路风餐露宿的,想必不是那么好走!”
一名跟班说道。
“嗯,不错!江湖路上,风餐宿,江湖人为果腹买浆糊!没想这还竟成了一个上联!”
四品青锦山书生小人得志的说道。
刘睿影也没想到,这闲的发慌的读书人怎么还变本加厉的做对子来编排自己,这算是哪门子文雅之道?君子所为?
“喂,江湖人,那浆糊喝了别忘了告知在下是何种口味啊!”
“对啊对啊,我只听先贤喝墨吃书是为了肚中多些锦绣,没想到这书脊之处的粘粘浆糊,竟然还能聊以充饥!”
“现在看来这书中除了颜如玉,黄金屋以外,却还多了一样丰五谷!”
看到刘睿影没有还口,五人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虽然看到刘睿影手里提着剑,但他们却不相信刘睿影真的敢杀人。尤其是那位四品青锦山,家里在丁州府城也算小势力。平日里依仗着父亲与州统汤铭还算些交情,根本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端的是极尽刻薄。
“读书实苦,为愚父,读书人因愚父变迂腐。”
刘睿影也不抬头,随口便是给他的出的对子续了一副下联出来。
不仅对仗工整,语意也恰好反驳,甚至比他的上联讽刺更甚。
上联:江湖路上,风餐宿,江湖人为果腹买浆糊。
下联:读书实苦,为愚父,读书人因愚父变迂腐。
五人揣摩一番顿时语塞……
他们没想到一个江湖人竟然文采如此机敏。
一旁的赵茗茗也笑了,觉得刘睿影这一手确实干的漂亮,让她很是解气!
而糖炒栗子则更为直接,干脆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刘睿影说完便要前去结账,赵茗茗自是也打算离开。
不料这位四品青锦山却是气急败坏,连最后一点的矜持面子也装不下去了,直接从旁边拿起一个砚台就朝着刘睿影砸了过来。
刘睿影头也不回,右手往耳后一伸,稳稳接住。
随即也从货架上抄起一支笔,沾了沾墨便朝那五人闪去。
五人只觉刘睿影绕着他们转了几圈,犹如一团疾风,却是闪躲不及,纷纷中招。
再度定睛时,刘睿影已经在账台前结算了。
四个一品白娟草低头一看,自己文服的胸口处竟是都被写上了斗大一字。
“厚”。
“颜”。
“无”。
“耻”。
四个人读到。
“等等,背后也有!”
那位四品青锦山说道。
“斯文扫地”!
他却是将四人背后的字直接连起来说道。
“没错,就是说你们斯文扫地,厚颜无耻!”
刘睿影生气的说道。
若是这无五人再度胡搅蛮缠,那说不得自己就要拔剑亮身份了。
“持钝器无端袭击查缉司省旗。”
光着一条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为何……为何我身上无字?”
那位四品青锦山扒拉着文服找了半天也没看到。
“在这在这!”
“刘睿影?却是何意……”
一人在他领口处看到了三个蝇头小楷。
“你那衣服的颜色质地,和我恭桶上的盖布一模一样!江湖人风餐露宿怕丢东西,因此习惯把家伙式都写上名字。刚才也是一时手快,实在是因为太过眼熟了,多有得罪!”
刘睿影说完一抱拳,就出了澄心堂。丝毫不顾身后传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这人自从晋升四品青锦山之后,还从未受过任何磕绊羞辱,今天刘睿影这一番作弄,真是令他肝胆碎裂。
“原来他却是叫刘睿影……”
赵茗茗在心中暗自念叨。
沿街边,刘睿影拿着浆糊对正要对赵茗茗道别,没想到赵茗茗却先开口问道:“刘公子方才对的对子可着实有趣至极,不知这样的手段却是在哪里学的?”
“那个……在下虽算不上读书人,可也算是略有涉猎把……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刘睿影有些不好意思……在此之前,他从未卖弄过自己有什么学问。一则是没有机会,二则是羞于如此。
“却是还有专讲此类的书籍?”
赵茗茗问道。
“当然有啦。”
刘睿影回答道。
“那……若是有机会还望刘公子不吝赐教了!”
赵茗说道,竟还对着刘睿影微微鞠了一躬。
“啊……好的好的,没问题!”
最难消受美人恩呐……刘睿影急忙还礼。
“我叫赵茗茗!”
赵茗茗看着刘睿影离开的背影说道。
“赵茗茗……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好美的名字!”
刘睿影回到站楼后急匆匆的找来一个昨晚前去接应自己的省着,询问那冰锥人的架子车书摊放在了何处,得知结果后他赶忙跑去查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而且越来越强烈。
“果然……”
刘睿影先前在澄心堂中,调侃那位四品书生的文服是自己恭桶的盖布,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总觉得那花色质地让他很是眼熟。
刘睿影把昨夜冰锥人的架子车书摊仔仔细细的查探了一遍之后,在底部的一处缝隙内,卡着一小片不料,质地颜色与那四品书生身上所穿的青锦山一模一样……
澄心堂中的书生纨绔骄横,而且根本毫无修为,这从刘睿影接住他砸来的砚台之时,就感觉了出来。
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文服碎片,那它背后的影子也就显而易见了……
没想到一向自诩清清白白,朴朴素素,瓢饮陋巷的读书人竟然也是如此狠辣叵测。
秉笔如刀,暗室欺心,词锋见血,风尘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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