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余之人,旧态不复……”
祖约正一脸感慨,突然屋角传来一声轻咳,眸底不免闪过一丝黯淡并厌色,转而又正色道:“既然本是旧人,那我也就不再俗对。今日邀见子重,是有一二南事相询。子重你是黄权所荐入府?黄权其人,却已丧命南土……唉,那你就详细讲一讲,在你来时,淮中形势已是如何?”
居然在石虎府上见到祖约,辛宾心情可想而知,不过在听到祖约的问话后,他便也赶紧收敛心神,因为深知祖约其人对淮地局势的了解,只能详细道来,不敢虚言其他。不过他是黄权兵败后北上,如今淮地形势如何,倒也不必多少,以免资敌。
祖约听得很认真,间不时抬手询问一些细节,而后垂首疾书。看得出他对辛宾态度比较和蔼,大概也是感伤处境。
事实上他在这房间已经见过许多豫州人,但能如眼前这年轻人一眼认出自己,确是不多,这一桩小事对如今寄人篱下,饱尝际遇流转之苦的祖约而言,实在感念良多,继而心内便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慨。
这一番问话,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兵事民事以外,辛宾还要回答许多祖约兴之所至的风物问题,应对下来可谓叫苦不迭。当祖约言道问话到此结束时,他才发现自己已是满身的冷汗,实在是如履薄冰。
祖约将那些记载内容整理一下,吩咐人收录起来,而后才笑道:“残夜将尽,打扰子重休息,实在抱歉。但这也是王命有训,不敢懈怠。不知子重可有余兴,与我共饮一杯?”
“固有奢念,不敢强请。”
辛宾闻言后更是叫苦不迭,但还是打起精神说道。在这里见到祖约,于他而言自是一场危机,有好有坏。
说实话,早先若非祖约言中无意识的暗示,他真猜不到眼前这个不乏落魄凄态的中年人竟是早年镇于豫州、令台省都视若大患的镇西将军!不过由此也看出祖约处境确有不如意,多做一些接触,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接下来两人对饮,或是心中多有积郁,几杯水酒下肚,祖约的话便多起来,但也只是感慨眼前,就连对旧日时光追忆都不敢多提。这倒免了辛宾许多可能暴露的问题,只是看到跟随在祖约身畔始终不离的一名侍妾,应是兼具监视职责,令得其人不敢深言,可见也是多受防备。
这一番见面之后,接下来几天辛宾都是患得患失,不知道这一场意外对自己身负的使命而言是好是坏。
数日后的一天,王府内亲卫们突然冲至武士所居之处,直扑辛宾等人宿处,接着便宣告一桩任命:府下门生秦肃,壮武有度,即日起职任牙门,入值听用。
辛宾接到这任命,便知应是祖约提携,心情却是喜忧参半。诚然能在中山王府担任武职,不再是寻常门客,可谓一个极大的进步。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祖约在石虎面前话语权不低,这何尝不是意味着石虎已经决定争取发兵南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