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什么都是次要,重要的是,今后闺女就能守在他们俩眼跟前了,有个病啊灾的不至于没抓挠。今后老了还随时能看见外孙子、外孙女。亲的,热的在一起,还有比这更实惠的么?
这话算是真说到垦节上了,安书记一下就真动心了。
他想了想也说,“我倒不是全然看不上兆庆。至少这小子敢当面跟我求亲的胆色不孬。而且他们家人也真有点家传的鬼聪明,脑子灵。他爹当年给村里立下的大功劳就不说了。兆庆也有点家传本事,念书画画、摆弄花草、渔猎打鸟就没不成的。几个鸡蛋也能让他发了财,除了他,村里人谁都不行。可问题是靠这个过不了长远日子啊?他身上又长了一根懒筋,能干什么活儿……”
小芹妈这就笑了。说“你一个大队书记还不能给自己女婿安排个好差事了?你这还是把兆庆当外人啊。他能写能画的,书记员、管仓库,什么干不了?照我看就是队里的出纳、会计,水平也没这孩子高。”
这话让安书记当场茅塞顿开,直说自己糊涂,也忍不住笑了。
事儿到了这一步,其实本来挺好的。可谁能想到,老天爷就是这么爱跟人开玩笑,他总得把事儿办过了火儿才行。
敢情恰恰就这个时候,高考录取通知书下发到龙口村的大队部了。
现实可真是让安书记瞠目结舌。九龙山人民公社下的三个生产大队,一个京城知青都没考中,偏偏就是龙口村的这个兆庆高中了。
没错,这是好事,对兆庆家是绝对的好事!
安书记知道凭这张纸,兆庆就能完成他父亲的夙愿,进京城念大学了。毕业留城吃上公粮也不会是什么问题,弄不好日后,头上的官儿帽子比他要大多了。
可话反过来说,这对他家来说却真不是什么好事。
从知青身上来看,他压根儿就从不相信任何的保证,也不相信什么“扎根农村一辈子”。他心里明白,那些知青迟早要走,所以很多京城人对小芹献殷勤,他都要干涉。
而现在兆庆也留不住了,他要走了自己闺女可咋办?
这一去可就是三四年,大学里什么姑娘没有?他闺女又是个初中水平。能保证不看花了眼?
真最后变了心,他家的小芹那不白等了三四年,都熬成老姑娘了。
再说了,就是不变心又怎么样?把小芹接到城里去?小芹能适应的了吗?
小芹又没工作,进城也只能当个家庭妇女。而且他们老两口,看不见闺女,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他可不是趋炎附势,想攀高枝的主儿,何况又当了二十年的大队书记。见过的,听过的太多了。他看见过谁从官位上掉下来,也见过谁火箭一样的蹿升。
在他眼里,其实干部不干部,城里乡里的都是扯淡。什么大道理也是瞎掰,要论讲,他比谁讲得都好。
他并不求女婿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物,只求能对他的闺女好。能全家老少待在一起,有口热饭吃。这就是最好的日子。
或许让外人看,这念头显得有点傻。可傻不傻不是光嘴上说的,个人的角度不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他可不干。
所以这么一来,这张让大多数人艳羡无比,足以对兆庆肃然起敬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现在反倒成了横在兆庆和安小芹之间的新障碍。
安书记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闺女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