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他爹暗自收容了个流民女子在家当老婆,还因此有了他。结果就有庄丁拿了棍棒绳索上门论罪,说是竟然私藏了庄上的逃奴;结果爷爷活气死了,他一家子连同茶山也都成了庄主的所有。
然而父母也很快积劳成疾的累死了,剩下年幼的他还要继续给庄主放鸭喂鹅以为偿还。好在他稍大一些就能上山逮雀捉鼠、摸鱼掏虾的,才磕磕绊绊的活到这般的年纪。
当然了,他也隐隐听过庄上仆役中流传的另一种说辞和谣言。就是曾经在北边吃人无数却被老爷们给赶走的草贼又要来了,若是让他们得逞一时;到时候就算是男女老幼亦不得免;
尤其是头领们最喜欢生啖幼儿的心肝,以为迷魂驱使人攀城填壑的邪法凭据。又好将青壮投碾磨作肉酱,将妇人剖成大块腌制干脯以为行军淄粮,而得以横行四方不虞断粮。
然而传言中的可怖贼人他始终没有见到过;但如今官府和胥吏们大都没踪影的情况下,税赋徭役杂捐却是一点儿不减少;光是今年老爷们派下来催要钱粮和丁役的人手,就殷切如蝗过野的足足来了十几波。
然后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壮被带走去襄助讨贼,茶山和田地上的劳力也变得有些捉襟见肘起来。所以他也从没日没夜劳作的水碓房里,被赶上了茶山和田地间,继续一头汗水满脚泥披星戴月的干活。
因此在最初发现的老爷开始大发善心的时候,他也和其他人一般忐忑不安持续好些日子,生怕有什么地方不对或是犯了忌讳。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慢慢看开了,就算事后老爷们动了反悔心思又如何。
自己又不想其他人一样就此进行借贷或是赊欠,乃至乘机抵押了许多物件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不就是在干活时多喝一些茶水、多歇几口气么;难不成还有人能叫自己原样吐出来么。
突然远处山下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还有人在大声叫喊着什么:当时将山上正在劳作和休息的人都给纷纷惊起身来。
“捷报,天大的捷报。。”
“吴县孙老司马大破贼军,太平贼自此闻风披靡,全境得安了。。”
“小郎君奉命追讨残贼,得胜班师了。。”
随后他就战战兢兢见到一面素布印染成北斗七星样子的旗帜下;数个锣鼓手在前开道,而庄主马员外那个据说有个典史官身的小儿子,也骑着一匹杂色驽马而趾高气昂的左右顾盼着。
而在他身后,一群拉成队伍衣衫杂乱的土团军,正耀武扬威的举着明晃晃的刀枪,手中还牵着猪羊,抱着鸡鸭,大声说笑着缓步走在土路上。
而在他们之中,赫然还押解着一些蓬头垢面的俘虏,只是大多数都是衣裳不整哭泣不止的妇人;可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才会让这些妇人都去做贼呢,王敦儿既不敢想也不忍看下去了。
因为这会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早年的母亲,在模糊的印象当中那个出身流民而命运多坎,总是抱着他所熬一熬就好,然而最后也没得挺过去的苦命女人。
只是当他们各怀心思收工下得山来,却又在村子口空置许久的木站枷,赫然又再度绑上了苦苦哀求的好些人等了;更有数名手持鞭子的庄丁在大声教训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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