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为首的一人,却是个年轻的公子,身穿锦衣卫百户的鱼龙服,只是脸蛋白的骇人,举手投足间没有多少阳气,显得有些阴柔。
在他下首是一个面容酷似他的中年人,正在和桌子对面的一人交流。
“陈大人,严知府明年就要调任到其他地方去,这汉中府就是陈大人来掌管啦,恭喜恭喜啊!”
对面那人举杯恭贺,而这位陈大人抚须含笑,脸上已是潮红一片,一看就是喝多了,和对面那人聊了几句,这才转身看向身侧的年轻人,道:
“念吉啊,不出半月,你就该去帝都走马上任了,到了帝都,你可得给为父好好找找路子,为父也想去帝都瞧瞧啊!”
这年轻百户名叫陈念吉,脸上看着年轻,其实都是粉黛的修饰,真实年纪已经是三十有二。他为了更符合汉中府百姓私下里给他的纨绔标签,他竟是抹起了胭脂水粉,把自己弄得年轻不少。
“父亲!”陈念吉有些不悦地道:“我不想去帝都啊,去了那,少不得被人管束!”
“咦,不能这么说,儿啊,我陈家有今日全得依靠你啦,只有你步步高升,我陈家才能崛起!”
陈念吉的父亲陈安,今年五十四岁,现任汉中府知府同知,正五品的地方大员。
陈安和陈念吉开始对话,桌上的其他人便都停了交流,认真地倾听。这群人都是汉中府的官吏,官职不大,但权柄都是不小。他们和陈家关系紧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些人也都希望陈念吉能够高升,这样他们在汉中府的权利就会更大。
就比如现在,陈念吉要调任帝都充任锦衣卫千户的消息一出,那个占着知府之位十几年的严知府立即使用自己的资源,调任到其他地方去,明显就是给陈安挪位子。
陈念吉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要不是班叔逼我去,你们谁劝也没用!”
说完,陈念吉起身,大步离去,厅外立即便有几个护卫紧随其后。
“走,去醉春楼!”
陈念吉的声音从厅外传来,陈安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其余人将表情管理的很好,看不出什么。
其中一人开口道:“班指挥使去剿匪,怎么还没回来?”
陈安道:“估计快了,这去了也有两三日了,听说那匪首已经被人杀了,首级都拿来了。现在那群山匪群龙无首,好剿的很!”
有人闻言接话道:“等班指挥使回来,我们再去寻他,让他好好劝劝大少爷!”
“是啊,大少爷如果能去帝都当千户,那可不得了。而且我听说,秦国公准备回帝都述职,有秦国公在帝都,大少爷这官职可不得一日三升!”
“到了那时,陈大人巡抚之位指日可待,可别忘了我们啊!”
一群人热烈的恭维着陈安,陈安眼神迷离,脸上有着近乎痴狂的笑,他也不想的,实在是控制不住啊,心里高兴!
“喝!”陈安高声道。
众人齐齐举杯。
次日清晨,柳新起了个大早,换了身麻布衣衫,赶往汉中府。
在任命文书未到之前,他能做的就是搜集证据,他其实更想查清楚是谁把这群锦衣卫弄成这样后便一剑宰了。可惜现在是官身了,宰了是痛快,但也麻烦,最后这案子还得落到他的头上。
经过精密的计算,柳新还是觉得,自己查到线索后,等任命文书一到,走官面的途径最是省力。
到了城门口,柳新突然顿住了脚步,他视力极佳,距离老远就看到了城门口贴着的海捕文书,一共两张,上面有画像。
粗略一看,其中一人很像柳新,又凝神看去,上面写着:贼子袭击锦衣卫,特发海捕公文,遇之可当场格杀。
那群锦衣卫的动作竟然又快又狠,柳新嗤笑一声,在脸上抹了一把,五官顿时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文书上画的本就不够精确,现在更是无法和柳新如今的脸对上了。
柳新大步流星,果然没人认出他和那海捕文书上的人是同一人。经过那海捕文书时,柳新瞥了一眼在他的海捕文书边上的幸运儿。
梨娘,兰芳园戏子,袭击锦衣卫百户后逃逸,特发海捕公文,遇之可当场格杀。
柳新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去,脸上却十分凝重。这梨娘不就是昨日在戏园子里那群壮汉要找的人么,怎么也上了海捕文书了。
进了城,城内的告示上也贴着海捕文书,几个脚夫站在告示下说着话,柳新靠上去,侧耳倾听。
“这梨娘犯了什么事?”
“你竟然不知道,昨日这梨娘被那人抓了去,说是已经屈服,实际上性子硬得很,藏了把剪刀,刺伤了那人。”
“嚯,这也就是梨娘没有家眷,否则哪敢这么干。”
“哎,这梨娘性子硬,戏园子算是倒了霉啊,听说胡掌柜一家一早就落了狱。就是那人为了把梨娘逼出来,这梨娘可是胡掌柜捧起来的,有恩的!”
“这也不一定,梨娘要是出来,那就是一个死。”
“哎,这世道啊,真是不让人好好活。”
“噤声!”
一个脚夫看到了靠近的柳新,立即低声说道,然后几人散开,柳新独自一人来到告示下,抬头凝视。
片刻后,柳新转身离开,汇入人群。
告示上的海捕文书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