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墓碑,所有张家村人死后就在这里挖个坑,填上土,插上一根树枝。
死后的人没有名字,没有墓志铭,没有任何信息,从此在这个世间的一切都被冰冷的抹去。
张家村的秘密从来不告诉妇孺和外人,张友光的母亲二者兼具,所以她不知道儿子的秘密,也不知道村子的秘密,但她知道有秘密。
矮坡上,张友光沉默不语,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聚拢在他身后。
“有光哥,你是不是有了决定。”
其中隐隐为首的一个说道。
等了很久,张友光从一根插在土里的树枝前缓缓站起身。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首领之位就是我的,对吗?”
“没错!”那人干脆的回答。
“那行,我答应可以,但是那几个老家伙不会让我们这么做,他们是我们的障碍,你想好怎么做了吗,我不希望我的前面有任何的阻碍!”
“嘿嘿!”那人只是笑了笑,身后就有人走上前,丢了一个包袱出来,包袱抖落开,几个老者的头颅滚了出来。
张友光平静的看着那个包袱,那几颗人头,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老家伙们太古板了,我们阴族是家族的根,但主干觉得光是吸收天降的雨水就能茁壮成长,因此不再需要根茎的帮忙了,甚至任凭根茎腐烂也不为所动!那我们这些烂根不妨自找出路,冲出泥土,自己成为主干,成为枝丫,成为参天大树!”
这一天,琼州城出现了第二个张家。
三天后,琼州都指挥使同知张勐近的嫡子,张家二公子张严暴毙于岚春苑,同知大人一怒之下血洗岚春苑,并且下令全城缉拿贼凶。
但事后终究一无所获,当天张勐近回到家中便直接下令将发妻迟氏送回了广州迟家,而妾室黎氏则被关入后宅冷院,这两人一个是他振兴家族的支撑,一个是从微末时濡沫携手的青梅竹马。
二公子乃是迟氏独子,也是他张家的嫡子。
此事一出,张勐近陷入了两难,因为他此生就只有两个儿子。
摆在他面前的,一是选择家族昌盛,但自己就算是断了种。第二则是家族中落,而他的种是否能延续也尚且未知,他这一夜都将无法入眠。
次日,张家大公子被叫去了书房,一日一夜后依旧没有出来。
隔日,琼州的一处海港码头,一艘巨型商船缓缓驶入南海,它的目的地是浙江,满船的香料是给浙江的大族运送过去的。
船尾处,几个汉子赤裸上身,吸收着夏初的烈日温热,胸口滚烫。
张友光身上的青衫不再,露出古铜色的精悍身躯从船尾的舱房里踱步而出,那几个汉子见了他纷纷点头示意。
张友光来到船尾,看着被船头劈开的水浪,心中的怒意被凝练成一把斧子,想要和这艘船一样,劈开这世界。
“进了外海,这艘船就姓了另一个张了!”张友光轻叹一声,从此和书生这个身份永远告别,母亲三十年来不断让他读书的坚持,终究还是失败了。
“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骨子里就是个强盗,可惜到了最后我还是做不成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