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风几乎停了,雨仍未歇。
天上的乌云被刚才的大风吹得很是稀薄,点点月光从缝隙中漏下,映在赵让的刀锋上,泛着寒意。
对面的络腮胡却突然双手合十于胸,嘴里吟诵了一句佛号,继而将身上已经湿透的罩衣通脱下,露出里面一身黄色的袈裟。
脖子上带着一串核桃大小的佛珠,在月光下同样散发着不弱于刀锋的寒意。
他的眼神也变得深邃如海,眸子里仿佛贮藏着菩提树的花开叶落,仅一眼就能洞察人心。
“佛门中人,也要涉足这种江湖恩怨?”
赵让不解的问道。
络腮胡淡然一笑。
他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已经给不同的人,回答过很多次了。
“江湖于佛门,又有什么分别?皆是人心之所向。”
声音平和而坚定,如同晨钟暮鼓,悠远庄重。
赵让眉头紧锁,沉吟片刻,说道:
“江湖纷争扰扰,佛门清净之地,哪里能相提并论?”
络腮胡的眼神突然落寞了几分,透出一种深沉的光芒,缓缓说道:
“清净我不来,我来不清净。”
言毕,络腮胡大喝一声,一股强大的劲气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同时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将周围的空间都笼罩在内。
赵让被这股劲气一冲,顿时感到身子一轻松,被这股无形之力推了出去。
“金钟罩!”
络腮胡的金钟罩显然和金三两不是一个档次!
金色佛光熠熠生辉,络腮胡在这种光华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威严。
赵让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此人的武道境界,远远凌驾于他。
不过他却在这股劲气震荡之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再看络腮胡脖子上硕大的佛珠,竟是已变得不真切起来。
赵让记得在第一楼中时,释定大师曾说,何时将有形的佛珠,化为无形,化入心中,便是成就了罗汉境。
连释定大师自己都还剩下一半的佛珠,未曾消去,眼前这人,难道要比释定大师更上层楼不成?
来不及多想,赵让唯有出刀。
刀气纵横,比先前的狂风骤雨更加呼啸,卷起地上湿润的泥土。
络腮胡周身金钟罩光华大方,犹如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护住周身要害。
刀光一闪而过,划破长空,正正劈砍而出。
金钟罩却只泛起一层微弱的涟漪,便化解了赵让刀锋的锐利之气。
一击不成,赵让挥刀重来。
如龙出海,势不可挡!
可金钟罩却依旧稳如泰山,不曾动摇分毫。
四溢的刀气,让细雨都为之颤抖,但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层金色的华光。
渐渐的,赵让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
刀光与金光交织在一起,卷起一片残影,形成一片璀璨的光幕,仿佛是天地间最为耀眼的晨曦。
赵让的身影也变得飘忽不定,每一刀都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劲气所构成的轨迹。
刀锋与金钟罩的碰撞,不停的发出震耳欲聋之声。
明明是无形的劲气,却如同金铁交鸣。
这股反震之力,传到赵让耳中,让他的心脉都震荡不已,攻势不得不一滞。
他已经发现无论自己的刀锋有多锐利,劲气有多磅礴,却是都无法打破笼罩在络腮胡周身的这一圈金色华光。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连雨滴都被二人一攻一守的劲气激荡所震散,形成了一片真空。
冥冥中,赵让似乎看到络腮胡正在金光中冲他微笑。
笑他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怎么不继续了?”
络腮胡问道。
他看赵让突然刀尖指地,似是已经放弃。
“你这层乌龟壳太厚,我破不开。”
赵让摇头说道。
金钟罩被说成乌龟壳,络腮胡脸上浮现些许愠怒,连带着周身的华光都泛起了波纹。
赵让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瞬的变化。
这络腮胡本是和尚。
他的金钟罩能达到如此境界,必是有佛法的加持。
方才他心绪微荡,随即牵动华光。
赵让若有所思了片刻,突然高声说道:
“我以为八王寺的孽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没想到这几日竟是碰见了两个!”
此话一出,笼在络腮胡周身的金色华光犹如烟花般炸裂、翻滚不休。
“你说谁是孽种?!”
赵让心道自己赌对了!
这络腮胡果然和释定大师一样,都是八王寺中人。
趁对方心绪激荡之时,赵让再度出刀!
刀锋如霜,冷光熠熠,仿佛是来自深海之中的寒冰,亮丽而冷峻,令人望而生畏。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到络腮胡肩头之际,金钟罩再度矗立,好似拥有了生命一般,威严庄重。
莫名的神秘压在赵让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连带着劲气都运转不灵,手中刀更是绵软无力,最后斜斜的落在华光之外。
“不愧是赵家的小子,有见识,也有脑子。但你想凭着这些小聪明破开我的金钟罩,那简直是做梦!”
赵让摒弃凝神,终究是将刚才的不适之感扛了过去,然后嘴不饶人的说道:
“那又如何?你只能缩在这乌龟壳里。我是破不开,但你也拿我没辙!”
闻言,络腮胡哈哈大笑起来。
在放肆的笑声中,他一直合十于胸口的双掌骤然分开,右手缓缓向前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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