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段婀娜,步履轻盈的离开了房间。
她临走时凑近赵让耳边轻轻说的那句话,令赵让有些无措。
那三个条件,赵让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算是答应了。
因为女人抛出的价码,他根本无法拒绝。
金钟镖局带来的一百八十八口箱子中,全都装着人,活人!
一百八十八口箱子,一百八十八个人,都是南地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
至于金钟镖局为何要花费这么大的气力,从南地运来一百八十八个人,她并没有说。
当然也不必说。
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一百八十八个人,上白鹤山是为了什么。
眼下白鹤子不在山中,白鹤山山门紧闭,一应事务全都由他那书呆子般的师弟负责,着实是个好时候,可以和羽衣里应外合,在无声无息间,控制住整个白鹤山上下,就此作为南地深深楔入北境的一块跳板。
不过赵让对那女人并没有多少信任。
纵然她那“阴风”之毒的确有极不同寻常之处,但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和毒不一样。
一种毒只有一种解药,一件事却有千万种说法。
人的话是最没有定数的,因为它连着人的心。
赵让撩开窗帘,发现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山上雾气重,临近破晓,的确是容易下雨。
这雨对赵让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不但会打湿衣服,让身子变得沉重,打湿的泥土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还会让他的鼻子发痒,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对于一个需要隐秘探查箱子里货物的人来说,打喷嚏当然是最大的麻烦,其他倒还都是次要。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得去。
赵让必须得亲自确定一下这些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这是女人提出来三个条件的基础。
客栈中静悄悄的。
在外玩乐的镖师们还未归来。
他们清楚后山的路况。
遇上这样的大雨,笨重的大车,明日清晨是上不去的。
只能等云开雾散后,山路略微干燥些,才能通行。
所以今夜他们可以更加放肆的喝酒、赌钱。
赵让一出客栈,就觉得鼻子发痒……使劲揉了几下,才算是忍住。
他并没有从客栈的大厅直接去往后院,而是选择从外面绕一圈。
雨夜,狂风肆虐。
客栈之后的古道上寂静无声,唯有雨滴狠狠的砸在上面,犹如鼓点般,敲击着每一个未眠人的心。
就在他即将走到停放着大车的后院入口时,透过雨幕,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矗立。
赵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以求让自己看的真切些。
但刚抹掉的雨水,转瞬又被劈头盖脸的风吹来。
连带着那个人影都变得飘忽不定,似幽灵般诡异。
不得已,赵让只能继续往前走去。
又近了一丈的距离,他已经能感受到这道人影身上散发出的冷酷而决绝的气息。
“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不打伞?”
赵让站定脚步,一手遮在脑门上问道。
对面的人咧嘴一笑。
他的牙齿很白,很大很整齐,在黑夜中极为瞩目。
“你看我需要打伞吗?”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的脑袋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和他脸上浓密的络腮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子和头发差不多吧。”
赵让没留胡子,自然不知道留胡子的感觉。
但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湿透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透心凉。
先前他俩见面时,赵让不知道他是个秃子,因为他的脑袋上包着一块汗巾,便只记住了他脸上浓密的络腮胡。
“你叫金什么?”
金钟镖局的大镖头都姓金。
络腮胡不屑的说道:
“你觉得我和金三两是一路货色?”
赵让没有回答。
毕竟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他说不说都行。
对于摸不清底细的对手,赵让并不想激怒对方。
“金三两浑身上下就一个好!”
络腮胡接着说道。
“哪一个好?”
赵让反问道。
“名字好!”
“他的本事和他的名字一样,就只有三两!”
络腮胡这话把赵让逗乐了,笑的直不起腰来。
“看样子你也认可这个说法!”
看到赵让的表现,络腮胡很是开心。
两人在雨中一个说一个笑,完全不像是敌人,反而像是许久未见的挚友。
起码在对于金三两这个人的看法上,他们俩出奇的一致。
“我承认你说得对,他的确没什么本事。所以他靠什么坐上副总镖头的位置的?”
络腮胡环抱双臂,回道:
“还是因为他的名字。”
“他姓金。”
赵让说道。
络腮胡点了点头。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姓氏,但这种生来就有的东西,却往往能决定人的一生。
听起来极不公平,还很没道理,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不过赵让转念一想,既然络腮胡对金三两如此不屑,那他对金钟镖局的归属又能有多少?
但他刚一动意,络腮胡就将自己右手粗壮的食指竖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
“我要的你给不来,所以咱们之间没有条件可以谈。”
赵让哑然半晌,终究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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