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底, 待通贵人所出的小公主被康熙赐名为“额林珠(寓意:珍宝女孩)”,序齿为“六公主”后, 康熙二十四年的春节就在纷纷扬扬的白皑皑瑞雪里到来了。
春寒料峭的正月刚过完没多久, 年满五周岁的小六胤祚、小七胤祐、小八胤禩就包袱款款地搬进乾东五所的次所、三所、四所与小五胤祺做邻居了。
孤零零一个在乾东五所中快生活了一年的小五瞧见三个弟弟都搬到这儿了,高兴的不能自已。
宜妃一算,发现这样排序下来乾东五所的第五所刚好是给小九留的院子, 凭着小九和小十的亲密关系,若是小胤禟知道以后自己不和十弟住在一块儿,不得哭着躺在地上撒泼啊!
郭络罗氏一想起小儿子满地打滚不愿意搬家的场景, 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为了避免几年后看见这辣眼睛的一幕,她特意带着礼物,挑了个晴好的日子,跑去西边的钟粹宫后院的偏殿与定贵人打了个招呼, 想要把乾东五所的第五所院子留给小胤祹, 到时候小九搬到乾西五所的头所院子居住。
万琉哈氏和郭络罗氏没有怎么打过交道, 冷不丁看见宜妃来拜访她了,更是迷茫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初初听到郭络罗氏的话,有些愕然,等回过神来后,她才哭笑不得的点头应下了。
她对宜妃的换院子的话,倒是不太在意,小十二住在西边的慈宁宫中,五阿哥和六阿哥也住在西边的寿康宫里,兄弟仨关系还亲密些,等过几年她儿子虚岁满六岁, 从慈宁宫中搬到乾东五所里居住还能和他五哥、六哥做个伴儿,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属于双赢的局面。
两位额娘都是处于对自己儿子心情的考虑,就这样私下里达成了换院子的约定,在小九不知道的情况下,他额娘就贴心地将他未来要在阿哥所里住十几年的邻居从他八哥换成了十弟,把几年后的胤禟美得冒泡泡。
冬日的荒芜随着春雨的降临逐渐一点点退了下去。
几场春雨下过后,一晃眼,御花园中的枯枝就泛起了绿、冒出了新芽儿,嫩绿色的垂柳随风舒展,樱花、杏花、桃花、梨花次第盛开,蜜蜂、蝴蝶在花丛中自由自在的嬉戏飞舞。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和景明,满园春光关不住。
万寿节前夕,宫中又传出了喜讯。
与布贵人兆佳氏一起住在敬嫔景阳宫里的敏贵人章佳氏也被太医诊断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消息传开,最开心的人倒是属敬嫔王佳氏了,这么多年来,景阳宫里都只有三公主伊尔木一个小主子,别说与热热闹闹的翊坤宫、储秀宫相比了,就是和一墙之隔的钟粹宫比起来景阳宫也冷清得过分了。
如今总算是又看到新的小生命了,喜得王佳氏将正殿珍贵的补品和有经验的嬷嬷一股脑地全往偏殿里塞,力保章佳氏肚子里的胎儿健健康康地落地。
出自包衣的章佳氏,颜色自然是不错的,性子小意温柔,善解人意,自打去年冬日伴驾南巡后,如今也是宫里颇为受宠的小主。
不过她却是多愁善感之人,此刻一朝怀上龙嗣,章佳氏在欣喜之余,又有些伤感,觉得这个孩子在万寿节之前被诊断出来,自然是有福气之人,可是有福气的孩子她养不了啊,保准到时候孩子一落娘胎就得被王佳氏给抱养到膝下抚养了,这样以来,孕期内本就容易多思的章佳氏,短短几日瓜子脸就瘦了一圈。
王佳氏在后宫中沉浮多年,除了在当初的试讲大赛上讲《女诫》拎不清过一回外,也是心思透亮之人,章佳氏心中的那点子想法,自然也被她看清了。
敬嫔不由勾唇讽刺一笑,顺势收回了自己的热心肠,只按照贵人的分例给偏殿送东西,把自己正殿的嬷嬷也喊了过来。
两个人之间的动静,同住在景阳宫中的布贵人兆佳氏自然看了个正着,她没有上前插手,而是摇摇头叹了口气觉得敏贵人还是太过年轻了啊,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可宫里的规矩如此,而且若是没有主位妃嫔护着,一个小小的贵人又哪能在这个吃人的后宫里平平安安地护着自己的孩子呢?
不过兆佳氏自认她也和敏贵人没有多深的交情,手里抓了把五香瓜子倚在偏殿的门框上边嗑瓜子边悠哉游哉地将热闹看完后,就没趣儿地关上偏殿门,回屋子里为自己的宝贝女儿做夏日的里衣去了。
太医院中,张太医正专心致志地伏案写药方,抬头一瞧瞅见梁九功又双叒叕来找他了,张太医控制不住地又揪了一下自己下巴上越来越少的灰白色胡须,愁的脑瓜子疼。
梁九功对张太医一脸头疼的神情熟视无睹,笑呵呵地拱手道;
“掌院太医,皇上打发杂家来问问,不知那保健的药丸子您什么时候能给做出来啊?”
张太医在心中叹了口气,也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梁九功解释道:
“还请梁总管回去给皇上禀报一声,微臣已经按照皇上的需求拟好了一张方子,顺利的话三月底微臣就能将药丸子给制出来,不过安全起见,药丸子搓出来后还得让死刑犯给试药,确保对身体无害后,微臣才能拿给皇上服用啊!”
“是这个理儿,行,杂家知道了。”
梁九功得到信儿后,就点了点头,谢绝了张太医的送行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他回到乾清宫里将张太医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给康熙后,康熙按照牛痘当时试药的时间估计了一下,觉得那药丸子最早怕也是得到盛夏之时,自己才能见到影子了。
有了确切可憧憬的时间点,康熙也不再着急了,决定这几个月尽量减少去后宫的次数,等到避孕药出来,再谈宫妃侍寝的事情。
可康熙万万没能想到,接下来的陡然转变的局势直接让他连进后宫的心情都没有了!
三月中旬,万寿节刚刚过完。
三月二十日,漠西蒙古的准格尔可汗噶尔丹就率领三万作战勇猛的骑兵,越过杭爱山,像是一条毒蛇般吐着鲜红的蛇信子进攻了漠北蒙古的游牧地区。
漠北蒙古的三大部——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札萨克图汗部自来就内斗不断,其中居于中间的土谢图汗部与噶尔丹有旧怨,此次受到的攻击也最为迅猛。
四月初,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仓促迎战,初战就大败,自己的右肩膀也挨了一火铳,只好病歪歪地躺在了床上。
车臣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原本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噶尔丹给惊着了,惊愕过后,看着只有土谢图汗部被噶尔丹给按在大草原上猛揍,噶尔丹像是没看到他们两部似的。
车臣汗王和札萨克图汗王非但没有派兵援助土谢图汗部,还觉得自己两部没有得罪噶尔丹,最好噶尔丹能够一举将土谢图汗部给打趴下,这样他们两部也可以跟在后面捡些肉汤喝,也从土谢图汗部里扒拉些牛、羊、金、银、奴仆们充实到自己的部落里。
不得不说车臣汗部和扎萨克图汗部想得太美了,紧跟着而来的残酷现实重重地给他们了迎头一棒!
战场凶险,噶尔丹的宏大目标是入主中原将爱新觉罗一族给重新撵到盛京,光复元朝时期蒙古大汗的尊荣!
正因为噶尔丹所谋甚大,前期准备也充足,出其不意地选择在万寿节后进攻,一时之间土谢图汗部不敌,被准格尔给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被噶尔丹给打败了,沙俄这时也派了三万大军冲到边境上,一言不发就逮着车臣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揍,两部一下子被沙俄毛子们给打懵了,这下子他们才蓦的回过神来。
这哪是噶尔丹为了陈年旧冤收拾土谢图汗部出气啊!分明是噶尔丹与沙俄提前商量好了,他们这是合作,打算一举将整个漠北蒙古给拿下啊!
脑子总算清明过来的车臣汗王和札萨克图汗王也仓促地组织好身子健硕的骑兵,抄起家伙加进了战局里。
四月天,大草原上草长莺飞,牧草正绿正嫩呢,然而漠北蒙古战火四起,打得昏天黑地的,绿茵茵的牧草上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车臣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的加入,总算使得土谢图汗部可以在紧张的战局里稍稍喘一口气了。
六十多岁的土谢图汗王受伤后,只能靠在床头处,嘴唇发白地咬着嘴里的布,光着膀子让大夫给他右肩膀上换药。
这个时候他的弟弟——活佛哲布尊丹巴盘着手里的佛串,带着汗王七岁的嫡长孙博尔济吉特·敦多布多尔济掀开蒙古包的帐子,走进了内室。
穿着一身天蓝色滚银边的蒙古袍,梳了满头乌黑小辫子的敦多布多尔济瞧见正在换药的汗王后,立刻眼圈泛红心疼地跑上前,开口喊道:
“额布格(意思:爷爷),您的伤口还痛吗?”
土谢图汗王瞧见他精通佛法的出息活佛弟弟和宠爱的大孙子后,忙抬手挥退身旁的大夫,冲两人招了招手,笑道:
“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如今外面的战况如何?”
长相白净秀气,浑身书卷气的敦多布多尔济侧身坐在床边,探着脑袋往土谢图汗王右肩膀处的伤口上瞧了一眼,看到伤口没有流脓、发炎,就舒了口气,听到自己祖父的询问,就将视线转到他的叔爷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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