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浓烈,伸手不见五指。阴沉的天空,时不时闪烁过一道刺眼的光芒,随后是滚滚而来的雷。
沈一元站在门口,凝视着夜空。一道闪电撕开阴云,裂纹显现在长空,如同想撕毁一切。
可闪电终还是消失了,留下的是更黑暗的夜。润娘拿着蒲扇,走至沈一元身旁,扇着风,看着夜色,轻声说:“都说闪电有毁天灭地之能,可现在来看,再多闪电,再多闷雷,也不过是在苍天之下挣扎。与其说闪电在反抗苍天,倒不如说是苍天在毁灭什么,这才造就了闪电,滚雷不过是——绝死的哀鸣。”沈一元侧过身,淡淡一笑:“润娘这话似有所指,我们夫妻二十余年,什么话不可直说?”润娘看着沈一元黑白相间的鬓发,叹了一口气:“自从代王、辽王的请柬送到家里,你就有了心事,昨日还将沈家宗族之人的牌位取了出来,非祭祀之日取出牌位,二十多年来,我是头一次见。你有心事,为何不直说?”沈一元伸手,拉过润娘的手,收敛了笑意,轻声说:“你不知道,眼下金陵城中的局势,远远比边关更为凶险,比前线更为致命。我有一种直觉,在不久之后,有人会逼迫我们站队,我拿不准主意,心神不宁,昨日才请了牌位。”润娘仰着头看着沈一元,情深一辈子,他没负过自己:“金陵凶险,那咱们就离开金陵。王掌柜来信说,渤泥岛上的田庄修好了,正好可以带全家人去南洋。”沈一元看着润娘苦涩一笑:“若什么事都可以一走了之,哪还有什么烦恼。润娘,这次我们走不得,也不能走。”润娘不理解,什么事会让一向果决,不畏一切的丈夫,变得犹豫不决,畏手畏脚。
哗啦啦。雨倾盆而下。沈修德撑着油纸伞跑了过来,看着母亲也在,不由地看向父亲,沈一元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是你娘,不需要瞒着,说吧。”润娘翻白眼,感情这两个最亲近的人还有事瞒着自己。
沈修德面色凝重,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低声说:“父亲,码头的伙计发现,最近一段时间进入京师的商人大户陡增,这些人带了不少随从。伙计问过,他们说是做买卖的,但随行船上并没有携带任何货物,显得十分怪异。”沈一元长叹一口气:“果然如此,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润娘皱眉。
商人,做买卖的,都是精明人,从地方上到金陵,不可能空着手来。真正的商人,必然会从地方上采购一批货,然后拉至金陵,卖掉之后,从金陵再买货物运至地方,赚两头钱,这样才是行商之道,才是合理安排。
贼还不走空趟,何况比贼都精的商人……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刚入行,没经验的商人,但也不可能多了。
“难道说,这些人不是商人?”润娘有些疑惑地说。沈一元微微点头,润娘聪慧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些年来更是跟着自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不是待在闺房不出门的富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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