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层面上讲，谈诗凝能和黄黎黎感同身受的，毕竟她也曾经有过那种时候。
而她的经验就是——要么平静地接受，要么平静地离开。
谈诗凝接受了这一切，留了下来，并且十分乐观：数学固然需要叶千盈和诸梦这样的天才，但也需要她这样稍微逊色的聪明人啊。
至于那些无法接受的……
数学院每年都有一批转专业的学生。
他们不是矫情，是真的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呆下去了。
“黎黎很坚强，而且很有韧性，我相信她会想通的。”谈诗凝对叶千盈点了点头，主动上前接过了她肩膀上的书包：“好了，别多想了，你不是说最近研究椭圆，有事和沈瀚音商量吗？”
见叶千盈眉目里仍有几分怔然，谈诗凝加重力气拍了她一下。
“事物都有两面性，既然我们选择了纯数这条道路，这就是我们必然要面对的光和影啊。”
往前看，是谈诗凝黯然离开国家队，在今天，是黄黎黎从这间宿舍转走。
到了明天，假如世界上诞生了一个比叶千盈更加厉害的神童，那叶千盈和沈瀚音也要学着面对和接受自己的“不懂”。
整件事情里，最让人难受的，大概就是没有人在故意排挤，也没有人对黄黎黎瞧不起。她黯然离去，甚至无法在灰败之中找到一个可以责怪的罪魁祸首。
但，这也恰恰是整件事里最好的那一部分。
——大家都不是坏人。
——大家都还是朋友。
——数学如此残酷。
——数学如此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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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千盈本来是有几何问题要和沈瀚音一起研究的。
能让她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当然是有其他原因。
——在“螺丝钉升职记”副本结束后，新的副本终于加载完毕啦！
叶千盈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到里面去看看。
处理完今天在研讨班里记录下来的难题，完成了每天例行的关于无人机的计算，又用手机隔空指导了一个值夜班的实验室师兄，叶千盈终于迫不及待的洗漱上床。
此时，宿舍里的时钟才刚刚指向八点出头的方向。
“盈盈你是不是不舒服？”谈诗凝有些担忧地碰了碰叶千盈的床帐，“肚子痛吗？用不用我给你冲一瓶姜糖水？梦梦有热水袋，我给你灌一个抱着吧。”
“没事。”叶千盈从床帐的缝隙里探出脑袋来：“今天有点累了，我想早点睡觉。”
谈诗凝满口答应。她盖上床帐，和上铺的诸梦交流了一个眼神。过了两三分钟，宿舍里的大灯便被熄灭了。
叶千盈感受到瞬间暗了下来的光线，只觉得心里十分温暖。
她进入学习空间，“螺丝钉升职记”的副本大门上也浮现出了“已通关”的印记。
叶千盈试着用手拉了拉，这扇门已经锁死，不再对她开放。
而在“螺丝钉”木门旁边的墙壁上，如今又多出来一道原木色的、同一规制和材质的木门。
新副本的名字叫做“种太阳”。
门把手打磨光滑，叶千盈把手按在上面，轻轻地吸了口气。
她还记得，系统曾经回答过自己，所有的大门都是原色，是在意喻知识是朴实无华的。
叶千盈推开大门，往里迈进了一步。
下一秒钟，她只觉脚下一空，随即坠入了一片深沉而不见底的黑暗。
……
“嗯……”
叶千盈醒过来时，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片混沌，视野也毛玻璃一样的模糊，脖子就更是落枕一样的疼。
她反复地眨了两三下眼睛，这才让漂浮的意识回到现实里来。
在环顾四周，看到自己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当中，叶千盈不由得微微一愣。
等等！她记得她是进入了系统的游戏副本大门啊。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
叶千盈在脑海里疾呼系统：“系统，你在吗？”
“随时等待应和您的召唤，宿主。”系统的电子音如流水般缓缓地安抚了叶千盈的警惕和愕然。
听到系统的声音，叶千盈缓缓地松了口气。
“这是副本？”
“这是副本。”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副本？”
叶千盈郁闷地吐出一口气：“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你们有什么剧情需要吗？”
也怪不得叶千盈如此防范。毕竟，她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怎么好。
她正位于一间窄小潮湿的病房之中，病房的四壁都特意做了软包。在淡灰色的天花板上，总共悬着两个LED灯管，其中一个已经打碎，另一个灯管的光芒也明明暗暗，惨淡的灯光若隐若现，让人心跟着灯光的明灭，提起又放下。
至于叶千盈本人，则是被裹得像个蚕蛹一样，四肢和躯体一起包裹在紧身服里，整个人都被两道宽阔的皮带固定在身下的硬床上。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叶千盈喃喃道：“我感觉这个待遇有点像精神病院。”
系统诚实地回复她：“您有没有想过，您现在就是在精神病院。”
叶千盈：“！！！”
什么？居然真的是！
游戏副本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好吧。
第一次是像素风战斗游戏，第二次是沉浸式RGP游戏，那这一次的精神病院，莫非就是最常见的恐怖大逃杀游戏吗？
叶千盈：“系统你解释一下。”
系统停了停，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担起这个过于沉重的担子。
“我想……还是让游戏副本的画外音来给您解释一下吧？”
几乎在它话音刚落的时候，游戏的画外音就同时响起。
那是一个发音尾调冰冷空灵的电子女音。
【啊，头好痛、好痛、疼得像是要炸开了……】
【你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间潮湿的病房，而你的行动被完全束缚着。】
【“我是什么人？”这个念头第一时间跳入你的脑海。然而，你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
在女音叙述到“头痛”的时候，叶千盈的脑仁也配合副本，应景地疼了一下。
不过，也只有那么一下。
【走廊里传来轱辘滚过冰冷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在幽暗安静的房间里，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与之一同响起的，是一个属于年轻男性的脚步声，很沉重。】
【一下、两下、三下……你能感受到，脚步声在你的房间门口停住了。】
【有人在拉扯你的房门。】
随着画外音的讲述，叶千盈的耳畔当真响起了推车轧过走廊的声音，以及男性踏踏的脚步声。
下一秒钟，她的房门被人推开。
受限于身上的这件束缚衣，叶千盈的视线完全正对着天花板。她拼命地把自己的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偏斜，也只能看到白大褂的一角。
推车的轱辘声逐渐地朝叶千盈接近。
【医生站在你的床头，他面无表情，你发现，你竟然对这张脸很有印象。】
白大褂缓缓地走进叶千盈的视野，他低下头来直视着叶千盈，一缕黑发垂在他的耳边。他生了一张冷淡削瘦的面孔，在LED灯跳动的光源下，显得分外阴沉。
但是……
这张脸就是再阴沉，也吓不倒叶千盈。
因为这人是窦信然。
叶千盈：“……”
几乎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叶千盈便觉得，画外音辛辛苦苦积攒出来的恐怖气氛，就被窦信然用一张脸直接驱赶得无影无踪。
……副本NPC的挑选能不能上点心啊？
叶千盈十分崩溃地闭上眼睛，默默想道：你们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想笑场知道吗？
【你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你的主治医生。每次吃下了他给的药，你都会昏睡不醒。】
【你恐惧着那些白色的药片，感觉它们会带走你的灵魂。】
【哦……天啊，他又在催促你吃药了。】
【不！你不要吃！那是魔鬼的召唤，那是地狱的号角，那是、那是……】
随着画外音的叙述，“窦信然”面无表情地从推车上拿起一杯水。
他干巴巴地对叶千盈说道：“大郎，吃药了。”
叶千盈：“……”
不行了！真的要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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