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雷翁常常是队伍里睡得最晚的人。他们的营帐散落在原野上,远远看去就像些暗紫色的斑点,而其中总有两个营帐的亮光不曾熄灭,显得尤为鲜明。贝斯图尔是因为小时候在草原上养成的守夜的习惯,他并不那么容易入睡,他有时会好奇雷翁在做些什么,于是有时他会来到雷翁的营帐,雷翁总是拿着笔,在一本厚厚的淡黄色的本子上写着什么,那本子的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雷翁知道他进来,却也并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让他随便坐。贝斯图尔就找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他写字,但也不去记他到底写了什么,这种默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当初雷翁在酒馆找到他的时候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喝着酒,而他则还是那样冷漠地一言不发地盯着酒罐,重复着举起酒罐又放下的动作,直到那个时候,酒馆里已经人影寥寥,灯火在角落孤零零地照映着,他们才开始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那种,一如后来他们在营帐中默默相对的时候,直到曙光在天边浮现,对应着他们在心中默念的黎明来临的步伐,他们终于开始说话。
贝斯图尔时常会觉得惊奇,似乎雷翁奚罗总能找到跟他人对话的最好的方式。他对待艾雷恩,对待法提斯,对待波尔查与对待自己的方式都不一样,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似乎那些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们对雷翁太崇敬了,雷翁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填补了他们心灵中因为战争失去了信誉的格伦缔尔的空缺。然而贝斯图尔自己却不是这样,他在那个晚上就感觉得到,在之后二十多年的岁月里的雷翁奚罗与那天与他在酒馆相识的那个雷翁奚罗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沉浸在孤独中又害怕孤独而渴望某种解脱,冷漠坚毅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想到这里贝斯图尔摇了摇头,他无法判断雷翁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他只是明显的感觉到,雷翁最后也没能把自己解脱出来,他沦陷在了他自己所缔造的秩序中,等待他的不过是破碎的梦幻与冰冷的现实。而自己呢?想到这,贝斯图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以掩盖心中的早已经重复的麻木了的悲戚。还不是一样,他在心里念叨着。
他的笑声在荒漠的大风里回荡着,远远的出现了几个黑点,那些黑点似乎是受到这苍凉的声音的惊动,迅速地朝贝斯图尔靠近过来,渐渐变成了一团黑影。贝斯图尔集中精力,用手微微遮挡过分刺眼的阳光,仔细地看了看远处的黑影,从箭袋里掏出箭矢,缓缓拉满弓弦。
费尔扬斯翻开这本书细细翻看。纸张已经很旧了,泛黄的厉害。每一页的左上角都标上了日期。每一页都只有一段文字,这似乎是这个作者的怪毛病,因此有的一页只有疏疏朗朗的几行非常大的字,而有的则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字迹都十分清秀。令人奇怪的是,这似乎是本残缺的日记,后面出现了明显的撕毁的痕迹。费尔扬斯读了几段文字之后大致可以确定这是一本日记了,只是谁知道这是不是雷翁真正的日记呢?逃避的心情始终还是占了上风,费尔扬斯本想将书一把还给马奇科再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然而当他草草翻到最后一面的时候,那秀美的签名一下子将冷冰冰的现实推到了他的眼前,雅米拉的拼写明明白白地出现在最后一面,而他母亲的字迹就是再过一百年他也是不会认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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