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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星悬紫极,乱中求治(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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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意识到,先前他托冠上前,昂首挺胸的模样,又是何等可笑。

  夺情、守孝三月、金革无避,皇帝准备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更是算计到钦天监的成法上了!

  皇帝恐怕是亲政以后,便开始未雨绸缪!

  太祖定制……祖宗成法……竟然被皇帝玩到这个地步。

  他刘台,当真是真真切切成了一个笑话。

  刘台笑容痴呆,双手胡乱抓挠,不时前仰后翻,一副疯癫的模样。

  周围的同僚连忙远离。

  立刻便有锦衣卫上前,各自拽住一个胳膊,将人拖了下去。

  而谭耀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犹然不服,朝着申时行,怒不可遏斥道:“焉有大学士为钦天监官者!?”

  申时行常年和稀泥,对于下官的愤怒,唾面自干。

  他神色温和回道:“殿阁大学士本职不过五品,兼职亦是常例,以往多兼六部尚书、侍郎,如今兼钦天监官有何不可?”

  “再者,钦天监应试,只限学识,不限本职。若是谭御史有异议,咱们来年再议便是,今年的结果,却是万万更改不得。”

  艾慕本是免冠跪在地上,此刻都忍不住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申时行的小人嘴脸。

  他语气嘲弄,缓缓道:“申阁老为了此事,不惜视陛下开设的数科如儿戏,将员额私相授受,我等还能说什么呢?”

  申时行脾气是真的好。

  面对这种指责,他仍旧很有耐性,笑道:“艾主事恐怕忘记了,这三届数科,都是四川巡抚海瑞回京述职时,兼任的主考官。”

  “艾主事信不过内阁、吏部、都察院、吏科、钦天监也就罢了,海巡抚的声望,总是该信任一二的。”

  艾慕闻得此言,一时语塞。

  谭耀在旁,不由越想越气,就要继续刁难:“即便如此……”

  “够了!”

  朱翊钧一声呵斥,夺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他有心最后处置谭耀,干脆略过了其人,只看向眼前的陈于陛:“元辅如此守制,陈廷尉认是不认?”

  方才还嚎啕大哭的陈于陛,卷起袖子往脸上一抹,狠狠点头:“规矩方圆、人伦纲常,尽在其中!臣安能不认!”

  朱翊钧点了点头,看向陈吾德:“陈宪台认是不认?”

  陈吾德似乎终于卸下负担,洒脱一笑:“合乎礼法,全乎臣德。”

  朱翊钧目光一一扫过张翰、王锡爵、陈有年等人,一直到两班最末,将所有朝臣都囊括尽眼底,认真问道:“你们呢?”

  张翰、王锡爵拱手称是。

  陈有年拨开许孚远拽着的手,高声道:“元辅夺情,臣万般抵触;如今按制守孝,臣心服口服!”

  余下半数沉默以对,半数俯身下拜。

  朱翊钧见状,脸上没有太过喜悦的神色。

  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谭耀身上:“都到这个地步了,谭御史方才还在试图裹挟,究竟是多恨新法?”

  谭耀一时失语。

  朱翊钧冷冷看着其人。

  如果说陈有年这些人,还有他劝服的价值,那么谭耀这种人,但凡有个好下场,那自己这个皇帝就应该挨雷劈。????历史上万历皇帝遭逢大旱,同样是步祈祭天,同样在告罪之后加了一句私货“虽朕不德所致,亦因天下有司官多贪赃坏法,酷害百姓,不肯抚恤爱养,上干天和。”

  谭耀当即便反驳“冯京告神宗曰:‘陛下避殿减膳,不足以回天变,当痛自责己,广求善言。’夫熙宁之弊政何多也?天下藉青苗保甲之法暴虐百姓者何众也?而冯京告君,必先望其责己。”——熙宁新政,立有天变。而万历新政之后,紧接着便是三年大旱,你这个皇帝,难道不该“责己”么?

  甚至于,更是说出“昔何以顺,今何以违?”这种话,国事以前好好的,怎么到你手里不行了?还能责怪到有司身上?

  这种人说起纲常,实在太过可笑。

  尤其现在的谭耀,同样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上蹿下跳,不知死活。

  朱翊钧继续冷声追问:“谭御史口口声声人伦纲常。”

  “那卿前日散布揭帖,辱骂朕是独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君臣之纲!?”

  皇帝这话一口出口,群臣纷纷色变,朝谭耀看去。

  只见其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如纸。

  整个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谭耀看了一眼锦衣卫徐文璧后,嘴唇翕动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喊冤。

  只是艰难地狡辩道:“陛下,抛开言语失当不谈,臣同样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朱翊钧险些被气笑了。

  他点了点头:“好,好一片赤诚之心,既然如此,你便去国子监任个博士,负责教授君臣之纲!”

  旋即又看向国子监祭酒何洛文:“何卿,将谭博士的所作所为雕刻在学堂中,等字迹风蚀模糊,便放他致仕。”

  说罢,也不管谭耀精彩的神色,直接挥手让纠仪官将其押了下去。

  朱翊钧居高临下,凝声道:“夺情,朕分辨完了。”

  “人伦纲常身后,没有你们反对新政的藏身之地。”

  “现在不妨给朕一个准话。”

  “新政,谁赞成,谁反对?”

  话音刚落,赵锦突然抬起头:“陛下,臣致仕之前,有一番肺腑之言,还请陛下开恩。”

  朱翊钧看向赵锦,不由得摇头失笑:“且说便是,此地六百朝官,朕随你鼓动,哪怕只留十人,朕也要把新政推下去!”

  从皇帝逼迫朝臣站队开始,便意味此事不能善了。

  皇帝必然是想让赵锦一干人等致仕的。

  赵锦自然也知道,否则便不会口口声声说什么致仕之前还有一言了。

  这是双方的默契。

  同样也是双方斗法的焦点所在,赵锦一干人,究竟能不能直接驱逐。

  赵锦自恃大局所在——朝臣泰半不支持新政,皇帝一旦尽数驱逐了,两京九边一十三省,恐怕立刻就要瘫痪大半。

  所以,他还有一番肺腑之言,说的自然不是给皇帝听,而是给在场的同僚听。

  而皇帝的自信,则是在于……他没有脱不下的衮服。

  便如他所言,哪怕只剩十个人支持,也不妨碍他在太液池上登船再开一场会。

  有大义,有兵权,有国库,怎么还会怕没有人?

  两人各自一句话,一众朝臣也不禁思绪翻涌。

  究竟,谁才是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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