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得筝顺常缓缓应答,声音如清泉,凛冽沁心:“臣妾是在想娘娘方才吟得那句诗。合欢,这名字听着喜兴,却往往总做悲戚之词。臣妾曾听言,合欢本做苦情,后为被夫君移情的女子死后所化,临终之时,她祈愿:如果夫君变心,从今往后,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
说到这儿,屿筝敛了神色,微微皱眉:“臣妾只是不明白,既不同心,为何要求形影相守,即便朝夕相对,却犹如拥有一具空皮囊,笑不得应,爱不得回,到头来,苦的只会是自己。照此来说,这合欢当真称得上苦情之花。”
听到这番话,绮贵嫔心中微微一动,便问道:“若是筝顺常,又当做何?”
但见屿筝清然一笑:“娘娘说笑了,君王之爱,本就是雨露均洒。臣妾不过是小小一个顺常,若是只求一心,白首不离,未免是臣妾太自不量力。”
自不量力?绮贵嫔亦是盈盈一笑:“如此看来,妹妹倒是没有分毫争宠之心……似你这般年纪,却能将一切看得如此明晰淡然,本宫还是头一回见到……”
听到绮贵嫔唤自己妹妹,屿筝心知她多少也听进去了劝。丧子之痛固然难消,可瞧着绮贵嫔这般憔悴的模样,只怕对此时在麟德殿中因得屿璃身孕而开怀的皇上更觉心凉。
“娘娘谬赞……”屿筝方要开口说话,胸中却忽而泛起一阵呕吐感,她急忙用锦帕掩了口,匆匆避开绮贵嫔,倚着树干低声干呕起来。
“小主!”桃音急忙上前,替她顺气。
绮贵嫔见到这情形,心中一颤,方才刚刚生出的一丝亲近之意瞬间消散。
才觉得筝顺常心境淡泊,却原来早已珠胎暗结。既是有了依靠,说起那番话自然是轻松至极。
绮贵嫔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寒,淡淡说道:“入暑难耐,妹妹身子不适,不如传太医来瞧瞧……”
屿筝强忍着胸中呕吐之感,稳了稳慌乱的心神道:“臣妾冲撞娘娘了,还望娘娘恕罪,只是这几日吃坏了东西,才会在娘娘面前如此失仪……”
“只怕筝顺常不单单是吃坏了东西那般简单,要本宫看,还是寻太医来瞧瞧方能安心……”绮贵嫔伸出手,搭在宫婢蒹云的手缓缓向前几步,如柳扶风,浅淡的梅香从她的衣袂间飘散。
屿筝执了锦帕,轻轻擦拭着唇角,才忍着不适,强撑出一副笑意道:“臣妾谢娘娘关怀,臣妾并无大碍,若是惊动了太医,恐不知宫中又该传出什么流言。臣妾说过,在这宫中,若臣妾求一心而白首,必是不自量力。可娘娘有所不知……”屿筝的眉宇间浮现一丝黯淡:“若是心爱之人,臣妾必也与娘娘所求相同,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只是明知不得,臣妾便也无求,更不会设法挽留……合欢,风雨摧之,花叶相离,始知是幸,而非不幸……”
绮贵嫔被屿筝这番话所震惊,她微微睁大了幽潭般的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正是如花似月的年纪,却凭生一颗苍凉之心,到底是什么,让这个本该天真浪漫,尽享恩宠的女子竟如在尘世浮沉数年般理智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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