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向你道歉,指桑骂槐的话,咱就不说了。”
“不,我是认真的。”
张义看着他,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美人鱼确实是我进入特务处才冒出来的,一件件事串起来看,我还真有点儿令人怀疑。”
“那是巧合,误会。”毛齐五说着,叹了口气,仰头盯着天花板:
“说实话,自从接任督查室主任以来,明察暗访,可就是找不出这个内奸,他已经成了我的心魔,白天得了空,夜里一睁眼,我脑子里面全是他。”
张义坐到他对面,心中也似有感慨,暗忖着,故意逗他:
“说不定他现在正听着我们谈话呢。”
毛齐五一愣,不由坐直了身子:“在哪里?”
张义指了指他的影子,笑了,意味深长地说:
“你太紧张了。”
“影子?”
毛齐五喃喃自语着,“不管他是谁,就算在找到他之前,我已经死了,也得把他挖出来。”
撂下一句狠话,他话锋一转问:“老弟,你对京沪的情况熟悉,听说过程克祥这个人吗?”
“同文书院供职过的程克祥?”
“不错,就是此人。”毛齐五一喜,接着介绍起来。
今天一大早有两位神秘来客走进了军统局对外联络处“漱庐”,求见面见军统局负责人。
但除了戴老板,他在局本部谁都不认识。
这说明他既非黄埔军校出身,也非江浙警校或是军统各大培训班出身。
他自述自己叫程克祥,是军统运用人员。
但如此不明身份的人,自然不能让他见戴老板,接待处如临大敌,直接将他看管起来,现在毛齐五就是要核实此人的身份。
“人事处有他的档案吗?”
“有,系绝密,只有老板才能看,他已授权我调出来了。”
毛齐五小心翼翼从保险柜拿出一份档案,递给张义。
张义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份详尽的个人履历,附有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和本人对得上吗?”
“是一个人,但”毛齐五叹气说,“看完资料你就明白了。”
张义眉头一挑,仔细阅览起资料。
程克祥是江西人,生于1907年,出身书香门第,有深厚的旧学功底,上海大学毕业后,供职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
东亚同文书院是日本人创办于金陵,后迁到上海的文化研究机构。
虽然打着文化交流的幌子,实则是一家间谍机构,在日本对中国的渗透掠夺中,发挥了不少作用。
在这样的一个机构中工作的中国人,被视为汉奸是必然的。
淞沪会战爆发后,戴老板在上海组建苏浙别动队,爱国教授章乃器将程克祥和另一位叫彭寿,同样在同文书院供职的学生介绍给他,说二人愿意凭借与日本人的关系做反间工作,为抗战做点贡献。
要不是章教授名气确实大,戴老板早将他轰出去了。
做贡献?做什么贡献?自我救赎还是日本人的反间之计?
他半信半疑,对程克祥和彭寿且用且监视,只当做军统外围运用人员。
直到上海沦陷,这二人才逐渐被军统接纳,派遣到金陵继续开展情报工作,隶属军统金陵区。
情报组由程克祥任组长,彭寿为副组长,二人后面又发展了一名同在同文书院任职过的湾岛籍教授彭盛木。
汪填海叛逃成立伪政府后,戴老板指示程克祥设法和周某海及其妻弟杨腥华结识,以此打入汪伪内部。
在程克祥的精心运作下,又靠着日本人的关系,很快出任伪社会指导委员会总务处处长,彭寿任伪党部干部,彭盛木被举荐做了周某海的日文翻译。
三人紧密合作,汪伪内部的情报源源不断传到了军统局。
但随着军统东南电讯督查李开峰叛变,军统在上海区架设的秘密电台接连被破获。
原军统金陵区区长钱新民首当其冲。
此人在金陵沦陷前主动投靠了日本人,导致金陵区彻底覆灭,被日本人任命为上海K区长。
但76号成立后,他这个可有可无的上海K区长名存实亡,钱新民混的不如意,又秘密和军统联系,主动反正,在家里架设电台和军统联系,做起了双面间谍。
电台破获,他双面间谍的身份自然暴露,从他住处又搜出程克祥几人提供的情报,导致程克祥几人也暴露被捕,直属情报组成员全被被抓进了76号。
这样一个原本应该待在76号审讯室的人,突然莫名其妙跑到了军统局本部,还点名要见戴老板,确实可疑。
“戴老板的意思是?”看完资料,张义问毛齐五。
毛齐五神情凝重:“卧底卧底,卧着卧着把自己底子忘了的人比比皆是。
老板说,大部分卧底都会有一种心理,直接接触甚至参与敌人的阴谋犯罪,从心理上说,这何尝不是对一个人认知、信念和信仰的重新锤炼,很不幸的事,经不起考验的是大多数。”
他一脸唏嘘说:“老弟,想当初多少信誓旦旦对党国忠心耿耿的壮士派到宝塔山都沦陷了。
他们现在不是在挖窑洞,就是被猴子一样拉着招摇过市,成了红党宣传的活材料活标本,有些叛徒干的还很起劲呢。
所以,不是我们信不过这些打入敌人内部的人,首先要证明他们的忠诚才行。”
张义心底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一句话。
做卧底的可悲之处在于,扮坏人不像了,会被坏人当叛徒收拾,可扮演得太像,又会被自己人怀疑。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时候无关上位者的胸怀胸襟,而是人性使然。
人性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尤其是这个行当,特工本来就是干脏活的,卧底是这个行当中最凶险“恶毒”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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