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森严的守卫撤去了,庄贤王府的禁军也没了踪迹,京畿大营里原本蓄势待发的重兵,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仿佛这场危机,没有发生过一样。
崇政大殿白幔垂地,在冷风里徐徐飘动,森寒无比……
冯蕴亲自操持了天寿皇帝的大殓。
那个把玩风铃,期待地盼着她,唤她“娘子”的孩子,化成了一个庄严肃穆的庙号,从此定格在皇陵。
从皇陵回来,冯蕴简单地洗了个澡,身子便开始发热……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生过病了。
这一烧,前世今生所有的空虚、无助、失落、遗憾,通通席卷过来,烧得她大脑昏昏沉沉……
她累了这些日子,没有好好歇过。
躺下去,便想睡个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小满,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这会儿裴獗入宫去了。
宫里在筹备新帝的登基大典。
十日后,庄贤王元寅便要在崇政殿即皇帝位。
国丧后有新帝,西京百姓又添谈资,冯蕴整个人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力气,仿佛多思考一下,脑子就要从中炸开似的。
思绪晃晃悠悠,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一串风铃……
她记得那年的飨宴之礼,元尚乙扑入她的怀里,孩子看母亲一般殷切的目光。
他搂紧她,说,“你要是我娘就好了,你要是我娘,我便可以每天看到你了……”
他还说,“娘子,我想回花溪。你带我回花溪吧?”
又想到那年昭德宫的门口,她死死搂住的渠儿,被内侍一点一点从怀里扳开,拉拽而去。
渠儿流着眼泪,对她说:“儿会照顾好自己,母后放心。”
他手上也拎着一串风铃,朝她晃了又晃,“母后保重,儿会夜夜梦见你的。梦里,我们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渠儿……
渠儿……
冯蕴将手伸向虚空。
她想将渠儿抱紧,不再松手。
又想将阿元唤醒,带他回花溪……
可虚空尽弱,那些残存的温度,渐渐消散,最终只剩一串风铃……
在风中,
叮呤。
叮呤。
她天旋地转,眼泪不可自抑。
“渠儿……”
一声细弱的低叫,伴着哭泣。
裴獗眉头微微蹙起。
他为冯蕴拭去额头的汗,回头催促。
“太医呢?太医为何还没来?”
“回大王,纪佑去接了,应该很快了,很快就来了。”
裴獗没有说话,俯身将冯蕴搂在怀里,轻抚安慰。
“别怕。蕴娘……不要怕。”
“你来了?”冯蕴半睁着眼,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是梦是幻,周围的一切都被记忆模糊了,只有裴獗的脸,一如既往的真切。
“你总算来了……”
她揪住裴獗的衣袖,身子瑟瑟。
“救救渠儿……”
“救救渠儿吧……”
裴獗默默握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看着她眼泪滑落,无声一叹。
屋子里没有声音。
旁人不知娘子为何生一场病,就变得如此脆弱。
平常天塌下来都没有半滴眼泪的人,这会儿靠在大王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小满又是心疼,又是不解……
她不知渠儿是谁,不敢问,也没有机会问。
仆女匆匆跑了进来。
“太医来了,大王,太医来了。”
濮阳礼来了。
帮他背药箱的人,是濮阳九。
濮阳九看了裴獗一眼,再看向榻上的冯蕴。
许是烧得有些糊涂了,她脸颊潮红,眉头轻皱,睡得很不踏实,嘴里迷迷糊糊地,好似还在呓语着什么……
濮阳九瞥裴獗一眼,叹口气,把人拉到一侧。
“不是告诫过你吗,办事悠着点?国丧期间,你怎会克制不住……”
“闭嘴!”裴獗眸底赤红,瞪他一眼便掉头,多一个字都不说。
濮阳九扬了扬眉,摸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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