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陈温,后者会意,当即拿着身份信物转身离开。
颜季明站在原地,听着人群中议论纷纷,神情里只剩淡然。
“让开让开!”
“天雄军来了!”
大量甲士出现在街头,强行驱散了人群,人群迅速分开,又在远处围聚,人们的眼中,又是围聚,又是兴奋。
那群甲士,身上甲胄有些陈旧,能清楚看到武器劈凿留下的痕迹,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身上反倒露出一股格外凶悍的气息。
这便是身经无数次恶战的天雄军兵卒。
曹公子面貌一般,身边围绕着数十名下人,在他们身前,则是几个被打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子。
其中一人,果然是那名青年,他的妾侍这时候慌忙跑过来,跪在他身边哀哀哭泣,见那些下人狞笑着走过来,她慌忙伸手护住青年,但脸上的恐惧则是极其清晰。
“天雄军...”
曹公子见到为首的那名校尉,认得那人,当即笑着走过去,躬身施礼道:
“郑伯父...”
下一刻,他腹部猛地一痛,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却发觉刚才那一拳,就是这位郑伯父打的。
“住嘴!我不认识你!”
郑校尉怒喝道:
“此人无视魏博法度,肆意妄为,左右替我拿下!”
“我父乃是赵郡太守,谁敢拿我!”
站在远处的颜季明,此刻微微摇头。
都说高门大户不可能教出纨绔和蠢货,但这只是个概率问题。
穷人家一朝得势,家族里难免会有不成器的子弟。
高门大户娇生惯养出来的。也多的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后辈。
但曹家,因为颜季明的提拔,前后崛起时不超过半年,现在所有的权势和地位,全仰仗颜季明的存在。
曹公子有这样的素质,并不令人意外。
“全部拿下,押入牢中。”
郑校尉怒喝道,他看向身旁的青年人,谄媚笑道:
“陈将军,您以为如何?”
郑校尉,便是当初常山的守门校尉,颜季明空手套白狼的时候,也曾对他多有笼络。
但后来,郑校尉怯于征战,不敢出去厮杀博军功,干脆就继续做自己的校尉,而且也能与太守府、甚至是现在的节度府都有一份人情存在。
郑校尉手下的天雄军,并非正军战卒,而是类似于后营一样的存在。
新近招募的兵卒,除非是本事很好,否则都得在后营训练一段时间,然后再根据相关制度,经过选拔才能成为正式的天雄军战卒。
但因为这位陈将军,城头驻防的一部分天雄军战卒直接就被拉了过来。
“当然是不行。”
陈温还没来得及回答,郑校尉忽然眼神一凝,看见有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向自己这边缓缓走来。
“你是什么人?”
郑校尉脑子不笨,看见这人气度不凡,没敢瞎说什么,只是警惕问了一句。
而这时,陈温则已经对着那人半跪了下来,大声道:
“末将,拜见节度!”
节度?
不光是周围人群,就是那群天雄军士卒,此刻也猛地看向那个年轻人。
有些老卒,忽然面露兴奋,跟着半跪下来。
“拜见节度!”
周围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所有人都直接跪下,对着颜季明行礼。
纵然颜季明总是认为自己的行为毫无高尚之处。
但他施行的很多政令,则是切切实实让无数百姓得以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好好活下来。
节度...
曹公子早就被人拽着跪在地上,面露绝望。
之前送颜季明素纱的那个青年,这时候挣扎着抬起头,看见那个节度的面貌,忽的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顾疼痛,翻身跪在地上。
“萧府君,拜见节度。”
颜季明点了点头,道:
“郑校尉,别来无恙。”
“末将...小人拜见节度!”
“但我现在对你有些...失望。”
按照魏博的律法,强抢、拐卖人口,是可以直接拿下当众斩杀的。
颜季明倒是很想看看,是否有人会在明知道刑罚惨烈的情况下,依旧触犯律法。
如他所见,像曹公子这样的狂徒,基本上没有几个。
郑校尉喝令将曹公子关进大牢,看似要行惩罚,实则是在保人。
郑校尉改半跪为五体投地,直接跪伏在地上,用力将头磕在地上,留下清晰的血迹。
颜季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
自己只是通过利益将大量的官吏笼络在自己周围,他只要这些人老老实实替他做事,忠心于自己就行了。
但对于手下官吏的品行品德,以及他们家属的作为,颜季明并没有办法去做出多少约束。
这也就导致任人唯亲、贪污腐败的现象在不断出现,且几乎无法避免。
曹公子不过是个个例,恰巧被颜季明看见了而已。
但现在才半年时间,
魏博镇初立,自己还需要这群官吏的继续效忠以保持正常运转。
当街杀了他,
固然可以一快人心。
却容易让那些跟随他的官吏心寒。
曹得意似乎还有个儿子吧,那就不碍事了。
“这事让我有点不舒服。”
颜季明止住了不停磕头的郑校尉,轻声道:
“但曹得意替我做事,不能让他没了儿子。”
“是...”
曹公子听到这里,面色顿时从绝望变为狂喜。
一旁跪下的萧府君,眼里露出些不甘。
“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