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决定,让年轻的孩子们活下去。”
“就在村里人做出决定的当晚,有一个年轻人离开了村子,照着父亲留下的遗物去寻找水源。这一趟出行,他没跟任何人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到了关键时刻,村里人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青年照着父亲走过的路线,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行走数月,从夏天走到了第二年开春,最后找到了水源。早在许久之前,父亲留下的地图就已经没了用处。他现在所处的地方,父亲从未来过,他连这条河是不是拐子河都不知道,而且山路坎坷崎岖,就算拉上全村的人,想要把河水引回去,也要花上数年时间。他坐在河边,想了一夜,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他回到村子的时候,村里已经没有了老人,只剩下妇孺和半大的孩子。他把找到水源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带着剩下的人一起,搬到了新的水源处安家落户。”
“所以你想告诉我,坚持就是胜利,就算自己做不到,还有子孙后代?”嘉年问道。
“不对。”神明手指抵住嘉年胸口,说道:“仇恨、愤怒、不甘,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或许会有人继承你的感情与信念,但绝不能强加给别人。”
她放下手,说道:“凡人的生命脆弱而短暂,有时候一个执念,就能贯穿他们的一生,有时候他们穷尽自己的一生,都未必能做成一件事,可他们为了自己的执念,还是会一腔孤勇地继续下去,人啊,就是这么可悲可叹。”
她笑着说:“你上了山,修了道,道路会比他们更长,同样的,拦在你面前的山头也会更多。纵使如此,你便不去寻找你自己的河了吗?那个青年翻山的时候,手里连张完整的地图都没有,你要比他幸运的多,至少知道目标在哪里,剩下的就要靠你一步步走过去。”
“你把自己当作家乡的墓碑,当成那些罹难之人的呜咽与怒吼。但是啊,如果你志在远方,就不要只盯着那些空荡荡的坟茔,那里什么也没有。你会记住他们,而不是把自己也埋在里面。”
嘉年感觉心境变得轻松起来,他起身作揖道:“多谢。”
神明笑道:“不必客气。”
她起身望向北方,说道:“我也该走了。”
嘉年抱拳说道:“保重。”
神明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记得早点回牢山。”
“我尽力。”
神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生气的扯了下他的脸。
看到他古怪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拍拍手,说道:“走啦走啦。”
说完,她身形化作点点光粒,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具身躯本就是嘉年与皇甫梧桐以道法观想而成,当她撤回神念,道法自然消失。
光阴重新开始流动。
骊珠山上,尘埃暂时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