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付品江曾试探性地问过柯雪,既然你对我如此不满意,和我在一起如此痛苦,当初为何选择我?柯雪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并郑重警告他,以后再不准问这个问题,否则马上就离婚。
她这话正中付品江的要害,付品江于是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而这五年来,柯雪虽然随时都是恶语相向,但却从来没有提过要离婚。就凭这一点,已经让付品江很满足。
五年来,倒是一开始强烈反对二人这桩婚事的岳父岳母,对付品江颇多照顾,凡事都向着他,这些年来还一直变着戏法催促他们要个小孩儿。从岳父岳母的身上,付品江能够真正感受到作为父母的关爱,他知道,二位老人没有把他当外人。
三年前,在柯文哲的强烈要求和积极推动下,柯文哲夫妇和付品江夫妇还到付品江的老家,陪付品江的父亲一起过了一个春节。
当时,左邻右舍都跑到付品江家看漂亮的城里媳妇儿,付品江的家里好不热闹,乐得付品江的父亲付海清嘴都合不拢。
那年的春节,老家下了好大的雪,地上足足有十公分厚。柯雪穿着齐膝的米色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子,脚下瞪着雪地靴,像个孩子似得在雪地里跑啊跳啊,甚至还和付品江打起了雪仗。
微风拂散柯雪的长发,她的呼吸亲吻着冷空气,凝结成柔软的雾气。柯雪和那雪地完全融为一体,付品江心里觉得,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一定就是柯雪的样子!
付品江不顾柯雪定下的家规,横下一条心,主动拉了柯雪冻得通红的手,帮她呵着热气,柯雪竟然没有反对。付品江于是怀着慌乱的心,尝试着去亲吻柯雪红扑扑的脸,柯雪甚至没有抵抗。这么冷的天,付品江却感觉柯雪的脸像一团温暖的炉火。
而就在这时候,柯雪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柯雪像触电了一般避开了付品江,满眼期待地看起了手机。但很快,她又像一个弄丢了玩具的孩子,清澈的眼睛顿时变得浑浊。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柯雪又恢复到了惯有的高冷,甚至是变本加厉。
婚姻对于付品江来说是一个梦寐以求的窝,因为柯雪就像是他一个梦想。他一直坚信,就算柯雪是一块儿石头,他也要用自己的体温将她敷热。
希望是火,失望是烟,火烧得越大,烟就越浓。付品江越是用心,柯雪就越是反感,越是刻薄。有些时候,付品江也会觉得这一切很荒诞,自己就像是租住在柯雪家里的一条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个受虐狂。
但每每想到新婚之夜柯雪的那一袭洁白婚纱和狂野索求,以及雪地里的娇颜,付品江就觉得一切委屈都值得。
五年一梦,现在梦总算是醒了。付品江却感觉脑子里空空的,似是被这一场梦耗尽了精力。他宁愿这个梦一直不醒,但该醒的总规还是要醒,不属于自己的,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会溜走。
骄阳似火,空气中荡漾着热浪,弥漫着一股久旱未雨的腥味儿。喷气式飞机耕耘过的天空,还留着正在渐渐淡去的伤痕。知了躲在树上摩擦它们质地优良的翅膀,表演着参差不齐的合唱。
付品江的斜影在地上显得又短又粗,随着他的迈步移动着。借着公交车站的广告橱窗,他看到自己衣冠不整、头发上指、胡子拉碴、眼睛血红,那一张疲倦不堪且略微浮肿的脸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心说怪不得柯雪一直对我是这种态度,如果我是柯雪,我也看不上镜子里那个家伙,突然有一种想砸掉橱窗的冲动。
一条被咬伤右后腿的流浪狗一瘸一拐,冲付品江狂吠着,付品江觉得它像极了此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