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的走廊一贯狭长。
顶棚的灯光并不亮,深绿色的墙面被影影绰绰的照着,像两大块阴暗潮湿的苔藓。
就在女人和少年走到这条幽长走廊的尽头的时候,贺斯白突然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警官。
他表情平静,毫无刚才的惊惶之意。
更古怪的还有他的眼神,像戏谑又像轻蔑。
总之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却又饶有兴趣的眼神。
——那一瞬间,老李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兀自联想起了猫在捕猎老鼠时的眼神。
因为自知猎物毫无胜算,所以毫不慌张,只是态度惫懒的,愚弄着玩物。
但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又能说明什么呢?
老李不敢追上去再把贺斯白拦下来。
他做了三十几年的民警,一眼就看出贺斯白旁边那个女人明显来头不小,有她在一旁护着,对贺斯白的合法调查都有可能变成了引火烧身。
“走吧。”老李索性装傻,带着小李往医院门外走。
小李刚入职,一腔热血,明显还不太情愿:“就这么算了啊师傅?你看那小子刚才回头的表情——”
老李咳嗽一声,打断了小李的话:“什么表情?”
小李还没理解师傅的意思,直愣愣地要描述:“就是他刚才回头,冲咱笑了下啊。”
老李问:“他旁边那女人看见了吗?”
小李皱着眉想了一下,摇头:“没有。”
老李又问:“光凭一个表情,能说明什么吗?”
小李明显不情愿地摇了摇头,但又据理力争:“但贺方林说那个男人和贺斯白有过打架。而且那个高利贷根本没伤害或威胁债主贺方林,一直针对的是贺斯白,这显然不符合常理。我合理怀疑这是一场私人恩怨激化,从而产生的斗殴——根本和讨债无关。而且,贺斯白刚刚那个表情,明显是挑衅!”
老李笑了笑:“可是你没证据。”
小李不忿。
老李拍了拍小李的肩膀。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蕴含着说不尽的隐晦之意:“不要纠结了。无论是证据还是眼神……”
“既然它们不重要,而且其他人没看见,那我们也该没看见。”
“有些真相,是不用揭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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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好姐妹不在身边,余蓝今晚没喝尽兴。
她在沙发上模模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时看了一眼时间,见已经是凌晨,慢吞吞地站起了身,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睡觉。
包厢里一片颓靡沉寂。过度狂欢后大家都已经筋疲力尽。
余蓝跨过醉得不省人事,已经躺了一地的人,走到管桐躺着的长沙发边,用力拍了拍管桐的脸:“醒醒……醒醒!”
“嗯——嗯?”管桐费劲地支起身子,努力睁开眼睛辨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之后,环顾了一圈。
“沈……沈清照呢?”他大着舌头问。
余蓝哼笑一声,抱起双臂。
她抬脚踹醒两个尚且还算清醒的男模。一边示意他们一左一右架起管桐,一边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我突然有种预感,今天会是咱们三最后一次的‘单身派对’。”
“啊?”管桐脑子已经不太灵光,一时没听懂什么意思,居然指着余蓝的鼻子骂,“为什么最后一次啊余小蓝?靠!你是不是要背弃组织?”
“跟我有什么关系。滚滚滚。”余蓝翻了个白眼,非常不耐烦地甩了甩手,示意男模赶快给这个管大傻子抬出去。
两个男模身高马大,办事也非常麻利。两人像抬水桶似的,直接把管桐架在空中,以一种脚不沾地的姿势运了出去。
包厢内安静下来。余蓝独自叉着腰,回首望了一圈包厢内的模样。
眼神有意无意的,就落在了茶几上那个塞满沈清照抽过的烟头的烟灰缸。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清照一个没什么烟瘾的人,今晚烟抽得特别凶。
余蓝无奈叹息一声,忍不住把刚才没说的话小声感慨出来:“等着瞧吧。沈清照肯定是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