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跟了他这些年,即便说不上是心意相通,起码眉眼高低还是会瞧的,一看贾宝玉那模样,就知是避讳自己在场,所以才不好明说
当即心下一苦,再想想自己这日子的期盼,更是险些落下泪来
但她素来是个要强的,又怎肯在贾宝玉面前哭出来?
忙垂首掩去了面上的凄苦,冲着孙绍宗欠身道:“二爷,且容奴婢过去给几位姑娘请安”
说完,看也不看宝玉一眼,径自走上了竹桥
她这声二爷,竟是在叫别人!
贾宝玉呆愣愣的目送着她,直到晴雯被史湘云迎进藕香榭里,这才怅然若失的收回了目光,心下却像是被剜去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难受
“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绍宗却没兴致陪他在这里长吁短叹,又追问道:“你这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贾宝玉哭丧着脸,摇头晃脑的道:“说来实在是一言难尽,也是小弟我情急糊涂,竟……”
其实贾宝玉早就在里备下了酒宴,这临时更换地方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在母亲面前的一句信口胡言
却原来月前送贾政离京之后,贾宝玉回来向母亲禀报,王氏想及那蛇蝎心肠的赵姨娘,竟陪着丈夫南下逍遥快活,反倒是自己在这里独守空房,不由悲从心生,竟当着儿子落下泪来
贾宝玉最是见不得别人的眼泪,更何况是亲生母亲在哭?
当下慌了手脚,上前把那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都向母亲许了诺,其中就有绝不让晴雯,再踏入半步的说辞
因此见到孙绍宗带了这晴雯前来赴宴,他当即就慌了手脚,只得临时改在藕香榭款待孙绍宗,谁曾想竟又撞上姐妹们在此聚会
听贾宝玉一一道出实情,孙绍宗好一番哭笑不得,又见他悔恨莫及的模样,忍不住嗤鼻道:“这有什么好烦心的?既然不能让她回你那,干脆另置办个外宅养着也就是了,等哪天你从园子里搬出来,再接她回来不迟”
贾宝玉听了这话,娃娃脸登时涨得通红,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连道:“不成、不成!小弟还未成亲就先养了外宅,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再者说,若是被家母发现,岂不又是一桩罪过?”
说着,他又一躬到底道:“劳烦二哥先担待她些,容我这里徐徐图之!”
不就是纳个丫鬟么,还来个‘徐徐图之’
再说了,因当初蒋玉菡的事情闹将起来,贾宝玉在外面早被传成了攻受一体,那还有什么‘样子’可言
孙绍宗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身边莺莺燕燕的,自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她却只有你一人可念可盼,哪里是那么好熬的?若是耽搁久了,怕是再好的情分也要付诸东流”
贾宝玉默然半晌,苦笑道:“的确是我负了她——先不说这些,二哥陪我去饮上几杯如何?”
孙绍宗带着晴雯上门,原是想顺便甩脱这个包袱,眼下瞧宝玉这心灰意懒的模样,也知道肯定是没戏了,只得暂时放下这事儿不提,与宝玉一起去了借酒消愁
话分两头
却说晴雯被史湘云迎进了藕香榭里,见李纨、宝钗、黛玉、探春、惜春等人,尽皆在里面候着,忙打起精神给众女道了个罗圈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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