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伏息宫。
沈伏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他依然动不了。
他面前有一张矮桌,桌上有酒。
他身后立着名侍人,是个女人。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可沈伏息却哀思连绵。
为什么?
……因为人不对。
酒是个好东西,可酒总是令男人想女人,而且偏偏还不是哪个女人都行。
人人都以为千杯不醉是好本事,但谁又知道清醒时的可怕?
其实一醉不醒才是最幸福的。
沈伏息很幸福,因为他醉了。
醉得连人都看不清。
可他嘴边仍絮絮叨叨在念:“门,门,门。”
他当然不是在叫门。
他在说——唐门。
沈伏息要去唐门。
可是他去不了。
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更不要说去唐门了。
“哎……”他停住不念了,深深地叹息声连宫婢听了都心酸。
但他自己却笑了。
撕心裂肺地笑,笑得眼泪不听话往外流。
其实沈伏息就是一个如此极端的人。
……他害怕黑暗,却总在黑暗里微笑。
他害怕孤独,却只有孤独为伴。
他害怕伤害,却总是得到伤害。
就像现在。
他一闭上眼就是萧水泪眼朦胧的样子。
心痛。
他一闭上眼就是萧水跪下求唐雪衡那一幕。
心痛。
他一闭上眼就是噩梦,在噩梦中一次次与萧水分别。
心痛。
那种痛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他胸口。
缓缓搅动……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
他痛得生不如死,张大了嘴……
……却喊不出声音。
有些事只有一次。
却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后悔当时没做好。
一抹白色闪入殿内,此刻已是辰时。
宫婢退下,十二少憔悴地面孔落入沈伏息眼中。
沈伏息使劲眨了下眼,然后低下了头。
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总想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你一下,但每次受伤的总是我。”十二少半真半假道。
沈伏息没说话,只是沉默坐在那,一动不动。
夜风很冷,吹起两人的衣衫,也吹动了他们的心。
十二少站在沈伏息对面,凤翥龙翔。
沈伏息左手轻抚酒壶,及地长发挡住了他的脸,神色不明。
“我查过了,萧姑娘的确在唐门,而且不日将和雪衡成亲,我有传信过去,但她没回。”十二少慢慢道。
沈伏息低头不语。
“都是你的错——”十二少下结论:“全都是因为你。”
沈伏息左手提壶,右手执杯,自斟自饮,双眼紧紧盯着地面。
“怎么办?”十二少恍若未见,平声问道。
沈伏息依旧低着头,他说不了话。
但他勉强可以写。
“能拿酒杯,那说明还能写字。”十二少弯唇一笑,并非讽刺。
他递上纸笔,沈伏息接过,颤巍巍握住笔杆,一字未落毛笔便掉在地上。
掉到地上所发的声音并不大,却出奇的引人注目。
沈伏息和十二少都皱起了眉。
殿中太静太静。
沈伏息猛地站起,他所坐椅子突然就散了。
下一刻他又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可他摔在地上的声音却还不如毛笔掉地的声音大。
十二少看着他,不发一语,也不扶他。
——因为他知道沈伏息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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