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体内之毒,自是蛊毒无疑,所以一样可以用此法吸取。然而,云梦教数百年,从来不曾有一个传人是以这样的目的施出“吸髓”——甚至从来没有人想过这种办法竟能用来替人解蛊。因为,“吸髓”只能吸取蛊毒、蛊力,却不能吸出蛊虫,而云梦蛊术,重在蛊虫而不在蛊毒。比如幻生蛊,本身毒性甚微,其害全在通过蛊虫对人心念之控。只要体内留有蛊虫,即使蛊毒吸去,对解蛊亦是无济于事。
可这一次“幽冥蛉”的凶手好像并不高明,虽然下蛊得手,却一次也没有催动过蛊虫行动,所以,秋葵体内的蛊虫始终只不过是依照其本性啃噬血肉。要知幽冥蛉幼虫虽然凶之已极,可若施蛊者不加催动,那么蛊术之凶就去掉了一大半,只能靠吞噬血液释出毒质长大,到毒性释尽,要么化蛾,要么死去。
幻生界的人既在岳州,沈凤鸣自然不敢冒险在岳州停留。就算施蛊之人不是关非故,可这蛊是幻生界所制,自己这个魔教后人于它的了解多半还比不上关非故父子等人,万一有人催动起来,秋葵决计难以抵抗。待上路一日之后,他见蛊虫依旧没有特别的动静,才松一口气,确信自此之后,虫毒的行动亦都有迹可循。只要蛊虫无法作怪,活毒成为了死毒,“吸髓”之法便能奏效。
只是,幽冥蛉幼虫在长成之前,那毒素一直会源源不断地释出,倘若早两日运用此法,毒性仍会不断再生。所以沈凤鸣只能等——一直等到今夜,毒性终于到了最盛——此时吸净她体内之毒,幼虫失却给养,不能再化蛾,只能逐渐僵死——其后即便什么都不做,虫尸也会在几日内随着秋葵新生气血渐渐汰走。
沈凤鸣当然知道此时运起心法,吸入的是无药可解的绝盛之痛——或许是前两日秋葵所受之痛都更无法比拟的。他也知道,这世上已再无一人能为自己吸髓。
可他还是一节一节刺开了她的脊骨。黑血自秋葵脊柱中流出,宛如阴冷的毒蛇,爬满他的视线。他咬了咬牙,运起心法,伸掌覆上。
“吸髓”无论是刺骨还是所用掌力皆是重手。秋葵起初不发一言,正如刺刺所言,比起幽冥蛉之毒,这些疼痛或许也已算不了什么。可小半个时辰之后,毒质已然丝丝往沈凤鸣掌心附去,秋葵血色渐渐变得鲜艳起来,身体内的重量都轻去,她忽然能感觉到了背上那几乎将她椎骨寸寸折断的剧痛,竟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嘶喊出来。
沈凤鸣却没有放轻手法。他已没有时间与她慢慢消磨了。他的手掌一遍遍按过她带血肌肤下的骨节,要确定不会遗漏一丝毒迹。
直到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看见自己手背上已经隐现的黑色筋络,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忽然压迫住了他。他终于停下来。他知道,死亡已真正到了眼前,成为自己不得不直面的事实。这样鼎盛的蛊毒,他这个连区区碧蚕蛊毒都差点消化不了的所谓魔教之子,又能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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