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
三河虽然叫三河,但真正算大河的也只有一条泃河,三河县北为燕山,西为燕山府,东为蓟州,是完颜宗望攻打燕山府的必经之地,此时完颜宗望和郭药师正隔河相对,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郭药师此次也知道是生死存亡之战,不敢隐瞒实力,调遣了全部可以调遣的军力,共得战兵三万,这已经是他这些年积累下的所有战力了,更有一万五千挑选出来的义勇充当辅军,至于战力更差的那些义勇,郭药师只敢让他们在燕山府这样的大城守城,拉出来野战是万万不敢的。
完颜宗望骑着战马,带着一队精骑隔着河水巡视着对面的郭药师军,完颜宗望赞道“这郭药师虽然上次战败于我军,却不能小觑啊,这军寨极有章法,胜之不易啊。”
完颜闍母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大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郭药师不过是依仗着天险罢了,如是平地相争,必可胜之。”
完颜宗望本就是希望打消众人的骄气,见左右众将都有战意,便笑道“那我就要看诸位的表现了,走,我们去看看浮桥搭的如何了。”
一行人马来到一处工地,这里是河流宽浅之处,近百的渔船被收集在这里,每两艘渔船为一排,搭成了一条简易的浮桥,当然,这条浮桥只搭好了一半,等彻底建成的时候就是金军进军的时候。
视察完浮桥的搭建,完颜宗望回到大营,还没坐下,就收到完颜宗弼的战报。
草草看过后,完颜宗望对完颜闍母大笑道“四弟已经收降了张令徽、刘禹仁二人,不但景州为我所有,还多了一万大军,真乃南下以来第一功也。”
完颜闍母也笑道“如此一来,我军胜算更大了,听闻这张、刘二人乃是郭药师心腹,既然愿降,不知道这郭药师愿不愿降我大金?”
完颜宗望挥了挥战报道“四弟战报中说那张令徽二人愿意为我军内应,算算时日,此时应该已经进了郭药师军中了吧,不过我们不能光等着,打还是要打一下,只有打怕了他们,他们才知道应该归降谁。”
——常胜军大营
郭药师看着浑身血污的张刘二将,是又喜又气,又怕又畏。
郭药师一边让张令徽详说战情,一边让人准备饭菜,当听到石门镇被绕过,景州被袭时,他不由拍着大腿说道“金人果然对我大宋早有预谋啊,那条路就是当地人也知道的不多,他们居然会知晓,你等虽有防备,却是输的不亏。”
败军入营,最伤士气,郭药师想了想说道“金军近日浮桥已经搭的差不多了,我看不日就要攻来,到时候我等以逸待劳,半渡而击,必可获胜,如此也能提升我军士气。”
张令徽立刻拱手请战道“末将愿为先锋,一雪前耻!”
刘禹仁也拱手道“我愿同去。”
郭药师不疑有他,见二人尚有战意,连连称好,便派这二将率五千精锐加上自己带来的三千亲兵合计八千人马为先锋迎敌,这五千精锐中还有两千是骑兵,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
郭药师之子郭安国等二人离去,对郭药师拱手道“父帅,张刘二将的家眷都已经落到金国之手,再加上大军沦陷,二人却是安全归来,疑点颇多,不得不防啊。”
郭药师听了也有些犹豫,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率军一万人马列阵于张刘二人之后,如他二人死战,自不用说,如佯败,你当阻之!”
郭安国还是不解的问道“父帅,既然这二人有疑,为何还要用之?”
郭药师无奈的抚须说道“这常胜军可不是郭家军,常胜军之所以能从怨军开始一直坚持到现在,靠的就是互帮互助,即使我对这二人生疑,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什么,反而还要显的对其极为信任。
我儿,只要常胜军还在,我郭家就不会倒,无论是在宋在辽还是在金,都是如此。”
这是郭药师第一次在郭安国面前袒露自己的心声,他其实并不在乎宋金之前谁胜谁负,他在乎的是常胜军或者说他郭家到底在谁的麾下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战鼓擂擂,旌旗猎猎,一队队的金军在将官的指挥下沿河列阵,一只由渔船改建成的水师在泃河中来回游荡,上千的弓箭手正在检查自己的弓箭,他们是金军上岸的火力掩护。
随着完颜宗望的一声令下,先是上百只船只一同向西岸奔去,一只拿着盾牌的甲士也走上了浮桥。
在他们的对面,是一只近万人的军阵,张令徽和刘禹仁二人站在打造出来的高台上看着整个战局。
“二太子不简单啊,对面的骑兵都不见了,恐怕是另外寻找渡口渡河了,等我军和这些佯攻的交缠在一起的时候,一旦金军骑兵冲来,就是我军的末日了。”刘禹仁看着对面的军阵,立刻想到了危险。
“我军的骑兵和金军相比,实在差了太远,即使这仗我们真的用命打,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张令徽赞同的说道,又回头看向背后道“郭安国那个小子在我们的身后看着呢,他带的都是郭将军麾下的精兵,我们还是要先打一下,诱那小子进军,然后再诈败。”
二人商定,便开始指挥军队迎敌,先是弓箭手互射,但隔着江面,一边是游荡不定,一边有军阵掩护,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接着先是船只靠岸了,金军三五一伙的嚎叫着向军阵冲来,只见这些金兵都组成小阵,大盾掩护,弓箭射敌,这些都是真女真,身穿厚甲,明明只有几百人,却杀的张令徽前军连连后退。
接着从浮桥上跑过来的金兵也加入了战斗,完颜宗望看着对面,对完颜闍母笑道“宋军畏战啊,郭药师号称敢战,但麾下军士却都面带惧色,可见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已经让他们软了骨头了。”
完颜闍母想起了自己的平州之战,虽然说张觉的计谋的确起到了作用,但放下刀枪的这段时间,也的确消磨了不少他和金军的斗志。
完颜闍母突然理解为什么完颜宗望这样的佛太子也会支持一场可能死伤百万的南侵之战了。
金国的财富是不如宋国的,其实准确的说连昔日的辽国都比不上,如果不趁着现在精兵强将都在,等过了几十年,金国的将士也和宋国一样,不愿意打仗了,那么金国的灭亡还会远吗。
军阵之中,一旦后退,就很容易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情况,张令徽看着前军被数百人杀退,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脊梁骨冒了出来。
只见那些金军,不少人都是以伤换伤,甚至还有以命换命的,但这些金兵又多经验丰富,大都是小伤换大伤,大伤换全命,弓箭手更是箭法刁钻,张令徽最少看到有三十多个宋兵是被一箭射中眼睛死的,这可是最好的猎人才会有的箭法。
最少张令徽自己是没有这样的箭法的。
虽然和金军交手多次,但此时面前的金军却必往日更加的强悍。
这是当然,完颜宗望主政后,可是将金军好好的操练了一番,他幼时得鲁智深教诲,不仅仅学了佛法,还学了练兵之法,鲁智深虽然没有用心教导,但平日里喝酒说多了也将一些事情吐露了不少,此时的金军比历史上还要强悍三分。
张令徽撑不住了,他急忙派人让刘禹仁率军上前,再派人请郭安国出兵。
不说刘禹仁派军上前阻住败势,就说那郭安国,远远的看到金军将张令徽杀的节节败退,不由怒道“金军不过数百人,张令徽有万人,为何挡不住?我看明明是其诈败!”
这时有传令兵来求援,郭安国骂道“敌军此时上岸不过千人,有何挡不住的,回令让张令徽死战!”
来求援的传令兵一脸死灰,指着战场辩解道“少将军,金军实在勇猛啊,我军根本抵挡不住,还请少将军发兵吧。”
“本将用兵,自有章法,等着的需要发兵时,我自会发兵!”
郭安国本来就不相信张令徽,一心等着看张令徽诈败,再由自己力挽狂澜,以便稳固自己在常胜军的地位。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张令徽军已经死伤超过千人了,这样快速的死伤让张令徽部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开始出现了逃兵。
逃兵这个东西,就像青春痘,要么不出,一出可就不是你想停就停的住的。
张刘二将的这八千人马本来就只有三千是本部,其他的都是其他州府派来的,让他们为自己的主将死战也许是愿意的,但要是为了张刘二人,流了这么多血已经是对得起他们了。
张令徽其实还是有反击的能力的,那就是那两千骑兵,加上他自己本部,可以凑出小三千骑了,但....他不想赢的啊。
当金兵上岸超过三千人时,开始出现成编制的军士后撤了,这让张令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连诈败都不用,这是真的败了。
张令徽急忙下了高台,骑上战马,在亲兵的护卫下往郭安国军奔去,他现在是真的狠上郭安国了,要是郭安国派军参战,怎么样也能坚持一下,这样他就能诈败了,虽然都是败,但此时的真败只会让完颜宗望看不起他,而诈败可是能让他记上一功的。
他现在是憋着要把郭安国的军阵也冲垮,他一边往郭安国军跑,一边让亲兵大喊“败了,败了,快跑啊,我们十个都打不过他们一个。”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啊,兄弟们快逃命啊!”
郭安国看到张令徽和刘禹仁带着军士向自己冲来,急忙喊道“快放箭!射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乱军阵!”
几个常胜军将领面面相觑,却没有跟着下令,常胜军可不是郭将军,郭安国更不是郭药师,常胜军之间为了团结可是有不少互相联姻的,这败军中说不定就有自己的什么姐夫,妹夫,干儿子乱七八糟的,这谁下得去手啊。
郭安国见无人听从自己的指令射箭,正想发火,就看到远处冒出一阵烟尘。
郭安国急忙拿出自己的千里眼往那边看去,只见一只骑兵从林中冒了出来,这只骑兵人也不多,不过两千余,但那冲天的杀气,却代表着他们是最强的精锐。
郭安国的军中并没有什么骑兵,骑兵都在郭药师和前军的张令徽手里,郭药师排兵布阵的时候本来想着两千骑兵一个冲锋怎么也能阻挡一下金军的攻势,却没想到直接被张令徽带了回来。
郭安国看着张令徽的败军已经开始进阵,并且把军阵闯的乱七八糟,再看那边金军骑兵马上就要杀到,知道不能再战,哎了一声,下令撤军。
这场大败,直到郭药师亲自带兵杀退金军才算结束,回军清点,折损近万人,看着这个数字,郭药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这仗还打个屁啊。
“大帅,实在不是末将不愿意死战,那些金兵都不要命的啊,而且对面骑兵全无,末将就猜到了金军是找到了小路,这些金军对我燕州的地利之熟,不下土民啊。”刘禹仁也知道自己这场仗打的难看,急忙先自辩了起来。
“父帅,张刘二人..”郭安国见刘禹仁还敢辩解,便想发言责难。
“好了”郭药师挥了挥手,拦住了郭安国,对左右道“此战之败,非他人之过,皆我之罪也,我本以为我军经过休养生息,当是金军对手,却没想到金军不但没有被安逸腐蚀,反而是我军因为新兵而战力下滑了。”
郭药师先是把战败之过全揽在身上,再道“我军伤亡惨重,已不可再战,当回燕山府守城,待官家再派援军,里应外合,当有胜机。”
众人一听,感觉也不错,这野战大家不是金军的对手,守城中是没有问题的吧。
金军六七万兵马,要全部过河也得数日功夫,这倒是让郭药师可以缓缓后撤,当回到燕山府,蔡靖得知损兵近万,知道郭药师已经尽力,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好言相劝,又让其他文臣一同收集粮草,准备死守。
郭药师进燕山府的第三日,完颜宗望就杀到了,不仅仅完颜宗望到了,后路的完颜宗弼也和完颜宗望合军一处,六七万的大军将燕山府围的是水泄不通,数万匹战马来回奔腾,看的城上的守军各个脸色惨白。
这些燕山府本地人,太清楚骑兵的意义了,有这么多的骑兵在,就是逃也逃不了,只有死守一条路了。
城中不少常胜军将领都私下开始寻找退路,他们最早大都是无产贫民出身,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的富贵,是绝对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的。
——金军大营
“那张令徽二人当真可以劝郭药师来降?”完颜宗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哈迷蚩,这个被完颜宗弼说成天人一般的青年。
哈迷蚩拱手道“卑职知道大帅一直想招降郭药师而不得,其实郭药师等人并非忠心于宋,他们忠心的其实是常胜军这个团体,是他们自身。
这些人表面忠良,实际上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之辈,只要大帅能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必然会归降。”
完颜宗望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如今城中可不仅仅是郭药师等人,还有宋国官家派来的官,郭药师能说服他们?”
哈迷蚩自信的笑道“大帅放心,郭药师不用说服他们,那些人手中无兵,只有笔杆子,岂能动的了那郭药师?”
完颜宗望便写下书信,又拿出空出姓名的封赏文书交给哈迷蚩做为取信郭药师的信物。
哈迷蚩伪装为樵夫,找到张令徽等人守卫的城墙,发出信号,混入到城中。
这夜,郭药师正在房内看着沙盘,思考如何守城,他的亲卫轻轻敲门道“大帅,张令徽将军和刘禹仁将军带着一个人来求见。”
郭药师眼中精光一闪,吩咐了一阵,然后让人领张令徽等人进来。
会面的地方是郭药师的大堂,郭药师冷冰冰的看着张令徽和刘禹仁带着一人进来,张令徽正准备上前打招呼,郭药师就啪的一声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好大的胆子!你们两个居然敢私通金人!”郭药师指着张令徽二人喝道“你们居然还敢将这个金人带到我面前来,来人!给我将这三人拖下去砍了!”
左右闪出几个武士,哈迷蚩看了一下左右,哈哈大笑了起来。
郭药师问道“你事到临头,为何发笑?”
哈迷蚩就怕郭药师不接茬,这接了,就代表郭药师根本不想杀了他。
哈迷蚩停止笑声,说道“我本以为将军是天下英雄,故而求了场天大的富贵给将军,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哈迷蚩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好了,也不用多说了,杀头之所何在?带我前去就是。”
说着,哈迷蚩拉着边上的武士就要往外走,反而让那武士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不由看向郭药师。
刘禹仁走上前,对郭药师说道“大帅,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何不先听听再说?”
郭药师皱眉道“我郭药师对官家忠心耿耿,官家也对我常胜军照拂有加,就算你再说的多,也是无用!”
哈迷蚩心中暗笑,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这郭药师就急着对宋国官家表忠心,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哈迷蚩松开那武士,看了看左右,郭药师挥了挥手,让武士先下去。
哈迷蚩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燕州之地,本是辽国旧土,将军昔日无奈投宋,所为也不过是保一方安宁的同时,也为常胜军求得生机。
将军自投宋以来,得到了什么?宋国君臣当真信任将军吗?
我虽在金国,却也听闻张觉之事也,如今日二太子投上国书,要宋国交出将军,将军以为会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让郭药师浑身打了个寒颤,宋国君臣对张觉的态度变化之快,让郭药师一回忆就不寒而栗。
哈迷蚩继续说道“将军如今拥兵数万,皆为敢战勇锐之士,昔日宋国太祖曾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是我金国压境,宋国用将军,如我金国效仿契丹,和宋国盟好百年,呵呵,不知道将军是否能看到十年后的场景啊。
我听闻,那童贯可是在河北等地编练军士,也不知道是对着何人。”
郭药师听着吞了一口口水,他当然知道童贯针对的是谁了,他甚至为了安童贯的心,送了大量的钱财到童贯府上,甚至见到童贯都是自称孙儿。
哈迷蚩再说道“宋国朝廷对将军是用之也防之,这燕山府内难道是将军说的算吗?
将军为宋国卖命,为的也是麾下兄弟能过的好一些,我听闻常胜军将士不少都在燕山府四周置办了产业,将军难道真的认为可以挡住我金国?
那些产业可是将军的兄弟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想留给子孙后代的,难道将军就不为他们考虑考虑?
将军请看这个!”
哈迷蚩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刘禹仁,刘禹仁当众打开,抖了抖以示这信没有机关,然后再交给郭药师。
郭药师打开一开,顿时眼珠都瞪大了,他看向哈迷蚩问道“你们二太子当真可以任我为燕山府留守?”
哈迷蚩哈哈大笑道“我们金国的制度和宋国不一样,没有什么转运使乱七八糟的,留守是军政一把抓,将军为留守,相信常胜军上下都会安心。
二太子还为十几封任命书盖了章,上面名字都是空着的,只要将军写上去,便可生效。
我金国对将军可是真诚相待,我可以对将军保证,从今日起,在这燕山府的地面上,将军便再也不会受任何人的气了。”
郭药师心中虽然知道,这些话有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但他的确对宋国没有信心。
郭药师是见过童贯指挥的军队的,当年童贯攻辽,他就在边上了,宋国的军士装备不能说不精良,但军士的耐战程度和战争素养实在太差了。
其实也不能怪宋军军士,在童贯、高俅等人的全力以赴下,禁军中充满了打着禁军招牌实际上是木匠、石匠、小贩的人,这些人哪里有意愿打仗,跟着大部队站在战场上装样子就已经算尽心尽力了,看到骑兵的冲锋,从来没有这方面训练的他们当然是撒丫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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