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安一大早居然下楼帮清洁工装电动车电瓶,想着多挣那么几十块钱。
以为不过是一次小手术而已。
哪知道她身体的创伤、心灵的痛苦让她多么需要别人的照顾和安慰。
生活哪能处处如愿?至少她嫁给了一个不家暴、不泡吧、不搞外遇天天忙着挣钱养家的男人,不是吗?
那些、电视剧里甜得虐狗的剧情,在她和李顺安的婚姻里,从未出现过。
哪怕她流产,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自己的儿子和同事的女儿,还等着她照顾呢!
她要做饭、炒菜给他们和自己吃啊!
无论时光如何倒流、时代怎么变迁,两性关系中,受伤吃亏的总是女人。
生孩子在鬼门关走一趟,流产打胎去掉半条命,带孩子养孩子女人总比男人上心,毕竟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女人怎么不心疼?谁着急谁干活。
虽然李顺安出去挣钱也很辛苦,可是毕竟他不用经历身体上的疼痛。
身体上的疼痛算不了什么,心理上的痛才是最真实的,最永恒的。
有孩子却不能生,生下来丢饭碗,丢饭碗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孩子?
除了做老师,她还会做什么?
流产后的第二天,她扶着墙用手护着腰,怕吹风戴了顶帽子去厨房简单做了些饭菜给孩子和自己吃。
躺了两天后,星期一她没有自己骑单车,坐校车去学校上课。
脸色苍白、嘴唇失血的她,上车后没有找到座位,扶着车把手双脚微颤。
上课时她坐在凳子上,讲课的声音有些轻。
一个高个子男生课后上来问她:“老师,你怎么啦?”
她摇着头含泪微笑:“我没事。”
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她总会想起装在盒子里从她身上掉下来白色的胚胎,像一朵花在血水里飘荡。
它本来住在她温暖的子宫里,不久之后,它会长出嘴巴、眼睛、细嫩的手和脚,慢慢长成粉粉肉肉的小人。
它会开口喊她妈妈。
流产手术后的整整半年,建宁都蔫蔫的提不起劲。有一度时间她和李顺安上网查了很多移民的资料,移民的费用和移民的程序。
国外没有计划生育政策啊!
他们买回很多雅思书籍和试题,准备考雅思。
建宁还准备去拜师学做糕点,打算学一门手艺出国谋生,因为她的专业和学历,出国后什么都不是啊!
当然,她和李顺安心里都明白,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弥补一下自己失去孩子,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无助内疚感罢了。
他们哪有钱出国啊!
那些日子,她总是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迷路的小孩,身上长着一双像天使一样的翅膀,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空洞的眼睛里。
血慢慢从它的眼眶滴落。
它向她伸出双手:“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