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乔箐提着医药箱走进去。
燕衿双手手腕被铁链捆住,整个身体靠着墙壁而坐,头埋得很低,有一种,全身虚弱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的错觉。
乔箐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他似乎也没有感觉到她的出现。
没有任何反应。
乔箐就这么看了他一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她说,“燕衿。”
燕衿身体似乎有那么一点反应,又似乎没有。
乔箐就叫了他一声,然后伸手,一点一点的解开他白色的衬衣。
与其说是白色,不如说现在已经全部成了红色。
血红色。
她很小心,尽量不碰到了他的身体。
破烂的衬衣下,全部都是鞭伤,还有昨天晚上从50米高台上跳下来摔在地上的一些软组织擦伤,青肿。
昨晚上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
她毫发无伤。
而他……全身是伤。
乔箐脱掉他衣服之后,打开了医药箱。
拿出消毒碘伏,靠近他的身体。
看着他血狰狰的痕迹那一刻,顿了顿手,她轻声说道,“你忍忍,没有麻药。”
燕衿没有回答他。
就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乔箐把碘伏擦拭在他的伤口处。
燕衿的身体还是本能的,本能的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没有出声,哼都没有哼一下。
乔箐一边帮他清理伤口消毒,一边说道,“禾口家族的杀手都不能用麻药,因为麻药会让人的身体麻痹,而杀手一生都处于危险之中,为了保命,所以不能有不能支配自己身体的时候。”
她在解释,为什么没有麻药。
而他,也只是听着。
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听着。
她很细心的把他身体上的伤口全部都清理干净了,然后开始擦拭药膏。
药膏的药性很重,带着很强烈的刺激性。
刚擦上去。
燕衿的身体,再次抖得很厉害。
仿若整个皮肤都在不自觉的颤抖,无法控制。
乔箐紧抿着唇瓣。
那一刻却丝毫没有停手。
反而加快了速度,加快了速度,把他的伤口进行了全身涂抹。
涂抹完了之后。
如此寒冷的气温下,燕衿身上却起了一层的汗水。
是痛到,汗水直流。
乔箐用干净手帕给他擦拭了。
然后用纱布和绷带将他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巴扎起来之后。
上半身处理完毕。
乔箐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厚厚的大衣,带着她的体温,披在了燕衿的身体上。
燕衿依旧,没有太多的反应。
身体虚弱到。
大概只感觉到痛了。
乔箐低头,继续处理他下半身的伤口。
她用剪刀剪开了他的裤子。
裤子下面。
大腿上腰腹间,伤痕不断。
她一点一点的,全部帮他消毒擦药,包扎。
废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将他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他的身体却坐在一片血水之中,即使处理了,还是会因为血水的原因感染。
她只能又脱掉一件衣服。
然后帮燕衿垫坐在了地上。
“不冷吗?”燕衿突然开口。
乔箐刚把衣服放在他的身下,听到燕衿的话,手指有些僵硬。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燕衿是昏死过去了。
应该没有一点意识的。
否则,怎么可以忍着,真的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她说,“一会儿就不冷了。”
一会儿。
回到温暖的房间,就不会冷了。
燕衿却没有再多说了。
乔箐把他上半身和下半身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
燕衿整个身体已经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般。
她转眸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掌。
那里。
才是伤得,最重的地方。
她觉得,如果任由那里溃烂,他的右手可能就这么废了。
她眼眸看着那血肉不清的手掌。
她低头,拿起刚刚从杀手手上拿过来的烟,她说,“抽烟吗?”
燕衿低垂着的头似乎动了动。
他抬头看着乔箐。
乔箐说,“我帮你点支烟,你分散一下注意力。”
燕衿身体依旧靠在墙壁上,他头此刻也靠在墙壁上,抬眼看着她。
他满脸血渍,却就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脸色惨白。
连嘴唇都白得吓人。
她没有把视线放在他脸上多久,她低头点了一支烟,然后放在了燕衿的嘴边,“我帮你清理你的右手掌。”
燕衿吸了一口烟。
被乔箐含过的地方,似乎还有她口齿间的温暖。
他就这么看着乔箐。
眼里如死寂一般,没有刚刚和程凯之对视的尖锐,大抵是在乔箐面前,他不想伪装。
何况。
他现在也确实是,不堪一击。
乔箐此刻也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右手上,她说,“擦伤很严重,而且有铁屑在手掌里面,已经开始发炎溃烂了,我要先把烂掉的地方清理掉,然后进入深度消毒,然后才会上药,最后包扎。可能会很痛。”
不是可能。
是一定会很痛。
燕衿没有回答。
烟支在他嘴边,燃烧。
似乎也在让自己寒冷的身体,得到一丝温暖。
乔箐把他嘴里面已经吸了一半的烟支,拿了出来。
她把烟蒂熄灭了。
她说,“弄完了,我再给你抽。”
燕衿没有拒绝。
乔箐说着,已经拿出了一根干净的毛巾,放在燕衿的嘴边,“咬着。”
不咬着,他很有可能,咬伤自己的舌头。
燕衿张开嘴。
对于乔箐的安排,似乎就是言听计从。
乔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头。
抬起他拴着铁链的手臂,将他的手掌,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一张,血狰狰的手,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
其实也不是没有见过惨状。
不管她在禾口家族被程凯之怎么特殊对待,她还是会见到很多残忍的画面。
所以。
她可以看上去无动于衷。
她拿出医药钳子和剪刀,进行了简单的消毒之后,开始对着他的烂肉,一点点清理。
刚碰到他的手心。
燕衿全身似乎都紧绷了起来。
无法压抑的身体反应,很明显,但摊开在她面前的手心,就是一动不动,连手指都没有弯曲一下。
乔箐也没有抬头看他的反应,她的注意力,强迫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心上,她确定把所有的溃烂部分都清理干净了之后,才用碘伏进行深度消毒,消毒的时候,真的是把碘伏进入了他的肉里面,她怕如果不消毒彻底,手心又会溃烂,从里面一点点溃烂,而他手心剩下不多的肉,经不住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清理。
消毒完毕。
乔箐再次擦上了刺激性极大的药膏。
“嗯!”纵然用尽力气忍耐,最终还是发出了声音。
终究还是发出来,压抑的,沉闷的,控制的,痛苦的声音。
乔箐的手,在那一刻也抖了一下。
就是。
还是会有些于心不忍。
她太清楚这个过程会有多痛苦了。
她甚至在想,一般的人是不是忍不过去。
一般的人,是不是会直接痛死。
但她还是咬牙,没有停下来,把膏药擦拭之后,用纱布把他的手,一圈一圈轻轻的缠了起来。
整理完了之后,乔箐才抬头,看着满脸是汗的燕衿。
看着他虚弱的靠在墙壁上,眼眸放在她的身上,却似乎没有了焦距一般,只是木讷的看着一个地方,虚弱到做不出一点反应。
乔箐拿下他嘴里面的毛巾。
她说,“伤口处理好了。”
燕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乔箐起身,对着门口吩咐了几句。
她回到燕衿的身边,从医药箱里面拿出几颗药丸。
一会儿,门口处的杀手端了一杯温开水给乔箐。
乔箐说,“吃两颗消炎药。”
燕衿眼眸似乎抬了抬。
他没有回应。
乔箐自顾自的把温开水放在了他的唇边。
放在他其实已经干涸的唇瓣上。
然而他嘴唇一动不动。
就是,没有要喝水的意思。
乔箐等了半响。
她说,“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燕衿没有回答。
眼眸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
“我帮你。”乔箐说。
说着。
她把药丸先塞进了燕衿的嘴里。
到了燕衿嘴里,他连吞咽的本能都没有了。
乔箐喝了一口温水,然后对着他的嘴唇。
然后一点一点,把水送进他的嘴唇里。
她也没有送得太快。
她怕在他没办法好好吞咽的时候,将他呛到。
而他这样的情况,极有可能被呛死。
她把水,一点一点的喂进了他的嘴里,然后伸出舌头,碰到了已经开始有些融化的药丸,苦涩的味道,在她舌尖上很明显,她用舌尖一点一点将那颗药移到了他的喉咙处,然后退出来,又喝了一口温水,顺着水流,进入了他的喉咙里面。
他身体本能的吞咽了一下。
乔箐用舌头确定药物已经咽了下去,才又离开他的唇瓣。
然后接下来的几颗药丸,她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给燕衿喂了下去。
“还需要喝点温水吗?”乔箐问他。
“给我一支烟。”燕衿说。
分明虚弱到水都喝不下去了,但每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还是能够清楚明了。
乔箐点头。
她重新点燃一支烟。
让在他的唇边。
他很缓慢很缓慢的吸了一口。
乔箐帮助他抽烟,一点一点烟雾,在他嘴边升起。
抽完一支。
燕衿的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些。
即使身体还是虚弱到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去,但她明显能够看出来,他的视线有了那么一丝焦距。
在和她对视。
彼此对视。
好久。
乔箐说,“我是禾口家族的大小姐,程凯之是我舅舅。”
开始摊牌了。
开始摊牌她的身份。
燕衿看着她,默默的听着。
“沈家和禾口家族一直有来往。当年帝家就是被禾口家族和沈家一起联合推翻的,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算是合作共赢。也算是,沈家的一个杀人工具。”乔箐说得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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