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物理门徒,轻伤都没出现,丝毫未损的逮着三百多人追杀。
追赶一阵,那些衙役帮着捆人,然后押回兖州府大牢听审。
一百物理门徒收剑回鞘,齐刷刷拿出弓尺和绳尺,就这样带人分组清田,似乎刚才啥事儿没发生。
孟芳好奇的跟过去,发现这些人小心翼翼,生怕踩坏了田亩庄稼。
戚贤走过来,对头戴方巾的孟芳说:“在下兖州通判戚贤,敢问朋友尊姓大名。”
孟芳拱手还礼:“曲阜孟芳,正德十七年举人。”
“原来是孟兄当面,”戚贤掏出五块银元,说道,“时日已晚,再过一个时辰就天黑了。能否劳烦准备一些饭食,再安排几间民房,银钱我们肯定照付。这些是定钱,多退少补。”
孟芳接过银钱说:“此事好办。”
戚贤说道:“饭食不需丰盛,饱腹即可;民房不需华丽,避风就行。”
孟芳立即让族人去安排,自己则留在村口,观察戚贤清田。只见从头到尾,那一百物理门徒都不废话,而且丝毫没有踩踏百姓庄稼。
天色渐黑,众人在村中聚集,围着篝火开始吃饭。
戚贤笑道:“诸君,一人只饮一碗酒御寒。莫喝太多,免得误了明日清田。”
“一碗足矣。”
“师兄勿须多言,我们省得。”
“今日杀贼痛快,我先干了!”
“有酒不可无诗,谁来吟唱助兴?”
“……”
白天沉默寡言、勇猛杀贼的物理门徒,到了晚上突然活跃起来。甚至有人拔剑出鞘,一边喝酒助兴,一边弹剑高歌。
酒足饭饱,众人列队,井然有序的前往民房睡觉。人多有点挤,他们也不计较,好几个人躺一张床,从头到尾都不去骚扰百姓。
孟芳全程旁观,内心大为震撼。
这一百人,懂战阵,不畏死,知算学,晓诗赋,似侠士,严纪律。还能与民相善,能忍受粗食劣酒,能安卧陋室破屋!
回到家里,孟殊兴奋说道:“父亲,那些壮士有侠义之风,皆非寻常之辈也。孩儿打听过了,他们都是物理学派弟子,以匡扶天下、利济万民为己任。”
孟芳感慨:“这哪里是什么物理学派,分明就是墨家子!”
“墨家子?”孟殊没听明白。
孟芳说道:“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今日那一百壮士,观其言行,察其气质,恐怕也都是死不旋踵之辈。”
孟殊拍手说:“大善,恨不能附其尾也!”
孟芳拍打儿子的肩膀:“好生读书,考科举为上。”
孟殊却问:“父亲,墨子之下,为何有诸多死不旋踵之辈?”
孟芳回答:“他们恪守墨家道义。”
在明代,知晓墨家理论的已经很少,许多士子甚至都不知道曾有墨家存在。
孟芳却是熟读典籍的,便给儿子讲述兼爱、非攻、节用、天志等墨家思想。他说:“这一百壮士,非攻我没看出来。兼爱、节用(节俭朴素)、天志(掌握自然知识)却明显得很,全是那墨家做派!”
孟殊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越听越喜欢:“照父亲所言,墨家都是义士啊。”
“确为义士,”孟芳唏嘘道,“《吕氏春秋》所载,墨家巨子孟胜,为阳城君守城,裂玉为信。阳城君事败而逃,楚王要收回其封地。孟胜得不到另一半璜玉,难以完成诺言,于是自刎而死。其弟子殉死者一百八十三人。墨家子殉死,非殉师也,非殉城也,乃殉义也。”
“壮哉!”孟殊听得热血沸腾。
当晚,少年孟殊翻出祖父遗物,那是一把文士剑。
翌日清晨,他穿上棉衣,腰悬文士剑,早早来到戚贤屋外。在戚贤开门的瞬间,孟殊立即跪下:“曲阜孟殊,愿入墨家门墙!”
戚贤莞尔一笑:“我等是物理门人,不是墨家子弟。”
孟殊改口道:“曲阜孟殊,愿入物理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