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犀微笑道:“元宵之后,我便离开日本,想去殷洲那边开开眼界。”
大内义隆惊问:“可是哪里薄待了兄长?”
方灵犀摇头说:“贤弟待我宽厚,并无刻薄之处。”
大内义隆问道:“那兄长好端端的为何离开?”
方灵犀说:“一个地方待得久了,自要换换新地方。”
陶隆房心中欢喜,恭维道:“方先生是天上的飞鸟,是海里的鲸鱼,总要远游高飞的。”
其实吧,方灵犀刚到日本时,也想有一番作为,但现实很快让他闭嘴。
在方灵犀看来,大内氏罔顾民生、不休内政、四面树敌、穷兵黩武,而且内部还将相不和,迟早都是要崩溃内讧的。他建议大内义隆收拢权力,改善内政外交,可这个结拜兄弟根本不听话,或者说没有勇气去改革变法。
权威最盛时不变法,今后怎么可能变得了?
内政派领袖相良武任挽留道:“方先生,即便要远走游历,也可再等一年半载,内政稳固之后再走也不迟。”
方灵犀摆手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方灵犀终究还是走了,大内义隆送给他千两白银,但方灵犀只收下其中一百两。
离开山口城时,十多个日本武士主动追随,这些都是方灵犀在日本收的弟子。
“你们当中有家室的,都回去照顾妻儿父母吧。”方灵犀挥手道。
众武士匍匐跪地:“先生便是父母,做弟子的应该终身服侍。”
方灵犀说:“我此去殷洲,不知何时能回来。你们走了,家中父母妻儿怎办?”
众武士不言语,他们宁愿放弃家人。
方灵犀一声叹息:“唉,这样吧,都给家人带些钱财回去。”
方灵犀带着武士们前往博多港(福冈),从结拜兄弟徐家的商铺,支取千两白银分给众人。这些武士弟子,立即拿着银子回家,很快又孤身跑来拜见,没有一个吞掉银子不归。
“方师兄!”
方灵犀正在码头上打听海船信息,突然听到有人用汉话大喊。
扭头一看,却是个俊美少年,方灵犀疑惑道:“阁下是?”
王骥笑道:“方师兄,有一阵子,你可是经常来我家做客。当时我才八岁,至今对方师兄印象深刻,你的发簪一直都是用竹筷代替。”
方灵犀还是没印象,打死他都想不到,王渊的儿子会跑来当水手。
王骥提醒:“我姓王,家住北京城西。”
方灵犀瞪大双眼:“你……你是骥哥儿,怎会在日本,且还这幅打扮?”
王骥笑道:“我自己要来海上闯荡,如今在破浪号做水手。破浪号是除夕前几天到博多港的,船体受损还在修缮当中,船上的货物已经散完了,但还要等着收货回航。方师兄呢,要回大明吗?”
方灵犀苦笑:“我在杭州杀人自首,被判流放海外,永世不得返回大明。日本大内氏家督,是我的结拜义弟,受他款待逗留了几年。如今,我欲去殷洲看看,不知何时才能回南洋。”
“殷洲?我也要去!”
王骥突然生出冲动,他没有耐性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半年来,王骥每天在甲板工作,来往于中国和日本之间,期间被征用帮着辽东官军运粮。他感觉枯燥得要死,再下去人都要发霉了,迫切想换换新的花样。
知道王骥为啥样样平庸了吧?
没耐心,没毅力,性格太过跳脱,其实这货聪明得很!
方灵犀被吓了一跳:“殷洲远隔万里,一路凶险莫测,师弟莫要任性。”
王骥笑着说:“方师兄不敢带我去殷州,我自去便是,我一个大活人,谁还拦得住啊?”
方灵犀沉默片刻,随即叹息道:“那便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