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袖子怎么跟个百宝箱似的?”
陈四爷笑道。
金爷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散去。
就这么短暂的功夫,陈四爷却没有忽略。
金爷向来开朗,他只见过金爷生气的样子和喝醉的样子,决计没有见过方才那般的复杂神情。
“好,我请你喝酒!”
陈四爷思忖了片刻,咬咬牙说道。
打定主意的事情也能因为一些更重要的原因更改。
好在陈四爷的乌钢刀还未为完全出鞘,先前那一寸只是为了开锁而已。
想起那完好无损的锁子,陈四爷又想问问金爷到底是如何在不破开锁头的情况下进到屋里来的,但一转念又觉得这并不是件重要的事情。
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金爷为什么会去中都城。所以在金爷将两只酒杯都倒满后,他又问了一遍。
“我说了,是去偷东西!”
金爷说道,语气依旧平静。
同样的话,第一遍说兴许是玩笑。但第二遍还用同样的语气说出来,玩笑也会变得不好笑。
倘若不是玩笑的话,那便是事实。
“你偷了什么?”
陈四爷问道。
金爷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
“先喝酒。”
看到他的笑,陈四爷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甚至想放下酒杯,朝着自己的嘴狠狠扇一巴掌。
明知道金爷是挖坑给自己跳,自己却还这么上杆子。别说输掉东西了,就是丢了性命也是活该吗,怪不得旁人。
金爷一句多的话没说,就这么勾着引着,便让陈四爷自己问出口来,正中他的下怀。
但这次陈四爷却是错怪了金爷。
他在郁闷里,一杯接一杯的和金爷把这壶酒喝了个干净。
最后壶里还剩下一杯,他自己拿起酒壶,仰脖喝下肚去。
“酒喝完了。”
陈四爷说道。
“谁说没有了?这不是还有一壶!”
金爷指着桌子说道。
陈四爷定睛一看,桌上果然又多了个酒壶、
“我知道你去中都城做什么了。”
陈四爷十分笃定的说道。
“都告诉你两遍了,我是去偷东西的。”
金爷有些不耐烦起来。
“不,你是去学变戏法的。”
陈四爷连连摆手。
若不是学了变戏法,他的两只袖筒里怎么会藏着这么多东西?
“我把我全部的家当都放在了袖筒里,刚好装下。”
金爷说道。
“快把青府掏出来给我看看。”
陈四爷说着就拉扯住金爷的衣袖。
金爷毫不躲闪,任由他翻看。
衣袖中着实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青府已经没有了。”
金爷说道。
单手把酒壶的盖子揭开,一鼓作气不停息的喝了下去。
“包括我在矿场上的府邸。”
金爷放下酒壶后接着说道。
欧家不知为何突然插手了震北王域的铁矿生意。
一开始,金爷还极为高兴。太平世道,能有这样大笔的生意实属不易。可当欧家将金爷所有的库存全部买空,又将几乎周围的小矿场全部兼并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戈壁滩上的矿场虽然环境恶劣,但这些丝毫都不会影响金爷。他的府邸仍旧安逸得很,人在安逸的环境下呆久了,自然就会变得不那么机敏,后知后觉。
待他幡然明白过来时,他的府邸连同本家青府已经被震北王府全部查抄。一众老小被发配到矿场上干起了挖矿的苦役,第一天就晒死、累死了了三十多个人。
不得不说,人的性命在脆弱的同时也极为顽强。
至少金爷是这样。
他能很快的适应任何环境,只要不伤及性命,心中就坚信事情仍然会有转机。
当初他在青府时,因为那位小妈的原因可以忍耐若干年,现在也能在强权之下,俯首听命,忍受繁重的苦役。但有时,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甚至没有任何缘由,他却是会突然发作起来,和疯子一模一样。
最初的几天里,金爷并未感到这种苦役有什么令人不能忍受或者异乎寻常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即便不了解的人,当他得知自己要去震北王域的戈壁滩中做苦役时,应当都会想象到自己的下场与后果。
金爷在听说青府被查抄时,还一度竭力猜测自己可能的命运。归根结底,这只是一种面对未知的惊愕态度。
开采铁矿这种苦役本身并不繁重。
金爷过了很久以后才想明白,这种劳动之所以被称为苦役,与其说是在于它的艰苦程度和永无休止,不如说在是一种被迫进行的、不可逃避的强制劳动。
一个自由的旷工为了养家糊口,每天所做的伙计可能要比金爷的苦役还要繁重,甚至通宵达旦地干为了多些银钱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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