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1日是猪年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过后,就是农历甲子年春节,会重新开始一轮十二生肖的循环。
除夕这天,因为共和国的北方普降大雪,过年气氛一下子就浓重起来。
毋庸置疑,我们的同胞都有浓重的春节情结。
但在宁卫民的记忆里,三十年后的春节是越来越乏味了。
尤其对他这样的小老板来说,其实过还不如不过哪。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三十年后的春节只有形式,失去精神内涵了。
光送年礼就够他喝一壶的了,更别说还有歇业带来的经济损失。
春节其实是一种民俗文化。
既然是文化,就需要传承的载体。
别看过去的老人们固守着那些后辈看起来罗嗦可笑的传统。
但其实恰恰正是这些罗嗦的传统延续了民族的文化,将春节这个最神圣最温馨的节日印在了每个国人的心里。
当少了那些讲究,那些规矩,甚至连迎春的鞭炮都不准燃放了。
春节便会索然无味,只剩下一餐丰盛的宴席,和平时待客聚餐没什么不同。
春节就会从我们心里逐渐淡化,我们就会感到茫然——这还是过年吗?
正是因为这样,当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大早六点钟,昨晚十二点才睡着的宁卫民就被师父康术德给提拉起来,分派给他一堆的差事。
睡眠不足的他也并无怨言,老老实实的去忙乎起来,一切都按照老爷子吩咐做。
先给爹妈的遗像面前摆“五供”。
然后就是彻底的清扫屋子,犄角旮旯都要扫到,之后去倒脏土。
所有攒下的脏衣服也都要洗净,不准留待来年。
水缸也要清洗干净,当然,尽可能的多储存一些水。
最重要的就是煤火的量,平时舍不得添满了烧,在过年期间是无需吝啬的。
火烧得越旺越好,屋子里一定要暖暖和和。
反正得尽量将正月十五前能干的活全都干了,过年期间尽可能不干这些粗活。
当宁卫民干完了这些杂活的时候,康术德也用瘦金体写完了今年的春节对联和“福”字。
俩人共同张贴好之后,也就该净手,一起备料,去忙和请神饺子了。
自打吃过这种清爽解腻的素馅饺子,宁卫民就觉着这种不带荤腥饺子才是配上年夜饭的绝配。
否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把肠胃填满了之后,再吃油水足实的饺子,他腻啊。
还是这玩意好,有“素净平安一整年”的寓意不说,由香菇、黄花、木耳、粉丝、冬笋、面筋、白豆腐干、饹馇盒儿、芝麻盐调配好的馅料,那也是另一种舌尖上的享受。
说真的,宁卫民都有过念头,要把这样的饺子,剽窃到“坛宫”去呢。
可后来一想,备不住日后和“坛宫”也会分开呢,那总得给自己也留点“私房菜”吧。
不过可惜的是,饺子包好了也不能下锅,想吃只能等晚上。
因为除了时令问题,今晚“张大勺”、孙五福,也都会过来,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这顿年夜饭。
都是形单影只的主儿,这也算是抱团儿取暖吧。
自然没有宁卫民先享受,独闷儿一顿的道理。
于是问题就来了,看着老座钟都快十一点半了,午饭该吃点什么呢?
想外面吃是没戏了,宁卫民是个很人性化的领导,他比其他单位多给职工放一天大假,昨天就让“坛宫”封火关门了,又赚了不少好名声。
至于其他的饭馆、饭庄,说实话,他现在还真有点瞧不起那些地方的水平。
而且想想“张大勺”的手艺,还有家里那么多鸡鸭鱼肉。
说实话,他中午还真不想消耗太多的“战力”,就想吃口素的。
为此,琢磨了琢磨,就冒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老爷子,干脆,咱俩吃糊塌子吧。”
糊塌子是京城独有特色一种面食。
指的是把西葫芦擦成丝,加上鸡蛋和面拌成糊,再和辅料拌匀,饼铛烧热,淋少许油,倒入面糊摊平(圆形),两面烤焦即成。
但因为得用西葫芦,这东西只能夏季吃。
而且这东西不体面,还得浇蒜汁,属于底层人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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