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一千道一万,无论赵玖秉持着多么伟大和高尚的情操,他也始终难真切感受到下面宋军士卒们的真实心态……须知道,这可是在主动围攻金军大寨,和一年前的靖康之变相比,很多人尚觉得是在梦中!
至于金军的心态,赵玖就更加感受不到了。
“汉狗竟敢出城攻俺?!今日竟能见宋狗主动来攻俺?!”
金军大营正中的夯土将台上,刚刚起床的金兀术连甲胄都未来得及披挂,却正在语无伦次,放肆发作,其人手中鞭子抽的啪啪响,无数旗杆、兵器架、帐帷都遭了殃,而周围幕僚、书吏,甚至侍卫早就一个比一个躲得远了。
而与此同时,无数宋军甲士早已经踏平周边小寨,正如黑褐色的淮河水一般分成波浪,向金军核心大寨扑来!
话说,由不得四太子如此心态失衡,因为他今日绝不只是遭遇到了宋军强攻那么简单,而是说,他在完颜挞懒、三兄完颜讹里朵的政治压力、以及梁山泊大败的军事压力下,近乎于最后尝试的谋划被对方彻底看破……没错,韩世忠的判断一点都没错,此时阿里与讹鲁补两个金军万户应该正引军在北面集结,准备从北淝水上游的阚潭镇渡河,转顺昌府突袭光州呢!
那么此时宋军在这个绝妙时机来袭,金兀术哪里还不懂?对方分明是在告诉他,我们早就猜到你要干吗,而且早有准备!现在,正要绝了你的念想!
如此情境下,望着自下蔡城中涌出、且数量极不正常的甲士,素来骄傲的金兀术心情能不糟糕吗?
这种被人看破一切,且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简直是一种羞辱!
“四太子!”
一骑沿着中军营帐中宽阔的大道飞驰而来,见此情形远远便呼。“俺们猛安遣俺来问四太子,到底要做何处置?”
“蒲卢浑从了几十年的军,是俺麾下最亲近信重,也是最勇猛善战的猛安,竟然不知道怎么处置吗?”金兀术勃然大怒。“真被宋人的突袭给弄昏头了?区区突袭,也需要俺来下令?!其余四个猛安怎么没来问?!”
“四太子!”骑士见状更不敢靠近,只是继续远远相对。“俺们猛安的意思是,这一战是要守,还是要攻?是要平,还是要胜?!”
完颜兀术微微一怔,旋即在将台上大笑:“俺就知道蒲卢浑是个好样的,不比他人!你回去告诉他,既然他这么想立功,俺也不拦着,中军骑兵千人也调入东寨给他,若此战能胜,俺回去拼了自己定好的元帅不能当,也要抬举他当个万户!”
骑士受意,立即打马而走,而中军处的诸多谋克闻得这个命令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迅速集合,往营盘东面的蒲卢浑防地而去。
待众人一走,中军营盘一空,完颜兀术陡然神清气爽,先是在将台上寻个被自己踢翻的马扎摆正端坐,然后复又呼喊周围人上前:
“来来来,将几案摆上来,俺见着对面城头挂起了龙纛,必然是宋国新皇帝坐到了那儿吃酒,也与俺摆上酒肉,观儿郎们破敌!”
周围人轰然应诺。
须知道,中军大营这里,少的了什么都少不了完颜兀术的一顿饭,更何况本是清晨,若非宋军猝然来袭,怕是正该用饭,于是须臾片刻,便有一桌酒菜摆上将台。
而金兀术刚要动筷,却又陡然觉得无趣,左顾右盼一番后,便指向周围畏缩一人:
“时参军,对面宋国皇帝必然有无数臣子陪同捧场,此时各处军官都在前面应敌,你来陪俺喝几杯!”
且说,初春时节,却因为遭此突袭只穿着一件交领夹衫出来的时文彬正在哆哆嗦嗦,但他接触金兀术许久,早已经晓得对方脾气,闻言哪里敢怠慢?便马上强颜欢笑,上前在侧面小心坐下,并主动执壶:
“俺来为四太子斟酒!”
PS: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