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名了吗?”秦桧也是一怔,然后赶紧来问。
“点了。”洪涯回忆起刚刚过去的尚书台大殿内的乌林答贊谟言语。“马五、讹鲁补、蒲查胡盏、夹谷吾里补……”
“少了纥石烈太宇!”秦桧忽然有些失魂落魄。“这是故意的吗?纥石烈部是与仆散部并列的女真大部,仅次于完颜部的核心大部……而且仆散背鲁父子皆死,纥石烈太宇父子皆存;仆散部在婆速路,挨着高丽,几乎不能幸免,纥石烈部根基却在黄龙府北面,上京周边……这位官家算计到这种程度吗?!”
“说不得只是忘了。”洪涯勉力来劝,但他自己都有疑神疑鬼起来。“纥石烈太宇不是什么宿将,而是跟仆散背鲁一般前两年从后方补过来的,不如其余四人与那位官家多有交手……”
“纥石烈太宇……纥石烈部……”秦桧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在屋内笼着手四下走动,然后忽然停下。“洪侍郎!”
“什么?”洪涯也喘起粗气。
“万一那位官家确系是故意的呢?”秦桧失态反问道。“这是说得通的……就好像故意提及死掉的刘氏第三子,激怒燕云大族,弄坏燕京局势,此时故意留下一个有退路有实力的纥石烈部,让女真人自乱,也是弄坏燕京局势……难道不可以吗?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这般,那官家预想到我们反应更是寻常……他是不是暗示我们去助纥石烈太宇呢?”
“有点离奇了吧?”洪涯慌乱不及。
“这不是离奇不离奇的问题,一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桧认真相对。“二则,便是失误,纥石烈太宇自己会怎么想?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破绽和机会?”
“什么机会?”洪涯拢起手来,同时拉下了脸。
“兵马尽丧,人心惶惶;大军压境,燕云不可保;蒙古出中京道,高丽出东京道,后路将断……赵官家如今又这般逼迫,燕京马上就要乱!”秦桧靠近对方,压低声音相对。“燕云大族不管是什么心思,都肯定不愿意放国主离去,而塞外兵马却是分毫不愿意等,就想着回去……不用等明日一早,今晚就要出乱子!”
“秦相公,说点下官不知道的。”洪涯抬起头来盯对方那张白脸,冷冷相对。
“若能与纥石烈太宇合流,能不能趁乱以小博大……趁乱把议和条件给做实了?”秦桧用一种格外轻柔的语气言道。
“怎么做实?”满头大汗的洪涯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你晓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吗?这可不是当日真定城里糊弄一个废物六太子的事情……各方势力纠葛,哪一家都是人杰……咱们俩不过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
“我自然晓得局势。”秦桧气喘吁吁,但这个时候。“至于如何做实……”
话到这里,便是秦桧也有些慌乱和犹疑……诚如对方所言,这可不是在被尸体和伤兵包围下的真定城里糊弄一个六太子。
“能怎么做实?!”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惊得二人乱做一团,几乎如被捉奸一般,但很快二人便放松下来,因为来人正是秦会之的夫人王氏与王氏的表弟郑修年。
而说话的居然是王氏。
王氏昂然走入屋内,冷冷瞥了一眼自己丈夫与洪涯,又回头看了眼畏缩的表弟,一时气急,干脆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然后随手在桌上盘中取下一块糕饼,随即一刀划开,复又扔下匕首,手持两块糕饼回头相顾秦桧:
“能怎么做实?这般做实不就行了?眼看着一日内就有大乱,莫说什么富贵,连身家性命都要不保了,还在这里犹犹豫豫……像个什么样子?!”
秦会之一时喏喏不敢言。
而王氏复又拿着糕饼去看向洪涯:“洪侍郎,我家三郎本是个废物,遇上他是我胎里的过错,可如何连洪侍郎今日这般可笑起来?”
洪涯被吓了一阵,此时又被王氏怼到脸上,终于气急,便起身拂袖而对:“王夫人!若非与你家三郎一般可笑,如何一起做的降人,又一起落得今日下场?!”
而也就是这时,在闭目片刻后,面对着夫人的催逼,秦桧陡然咬牙做了决断:“无论如何,且试探一下纥石烈太宇!不把话说死便是……不行,咱们再去寻讹鲁补他们。”
洪涯欲言又止,终究不能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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