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的人究竟是谁呢?范闲猜了很久,可依然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了几个人,可是他却不敢相信。他只能肯定,这个开枪的人一定与自己有极亲密的关系,不然五竹叔不敢将自己的xìng命交付在对方的手上。
这自天外击来的重狙并不在范闲的计划中,他原定计划的出口其实依然是在皇宫里,只是没有想到北齐东夷都来了人,让最后那丝利用陛下心意的缺口都合拢了起来,更为可怖的是,他没有想到,自己领悟不久,十分强悍的指间剑气,最后竟被陛下一指便破了,而自己的经脉尽乱,形同废人,根本无法去接近那个出口!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洪竹不用冒这个天大的风险。
范闲一行人从皇宫前广场趁乱杀出来时,依然遇到了极大的阻碍,虽然有那柄能够施加神罚的天外一击刺客存在,虽然三皇子站到了皇宫城头,试图用自己瘦弱的双肩替范闲谋求一条活路,然而皇帝陛下旨意早下,那些逾万名军士,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异国刺客就此逃脱。
具体逃出来的过程,范闲并不知道,因为他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当他醒过来时,这一行人已经变成了被追杀的兔子,本都是一些强悍的当世强者,然而伤的伤,亡的亡,只剩下了五个人,在京都亡命狂奔,怎么看都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范闲知道其时的自己是拖累,所以他异常冷漠而强悍地离开了,与海棠等人约好了老地方相见,一名剑庐弟子付出了生命代价,将他送到了这间府邸的周边,然后范闲趁乱溜了进来,终于觅到了一丝可以休息的机会。
四名剑庐九品弟子,在箭雨中倒下了一个,在事后的逃亡中为了范闲的生存又死了两个,尤其是最后一个剑斩十余名南庆高手,最后仍然死于弩箭之下的七师兄,就是死在范闲转过巷角的那一瞬,范闲能够看见他的眼睛。
思及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范闲的心中便是无比沉重,他知道自己的债比过去更多了,如果自己这次能活下去,自己也不可能隐,自己必然要做很多事情来还债。
…………范闲一面沉思,一面调息,密室里一片死寂,一片黑暗,他如今真气尽散,目力也不及平rì,摸索着去拿身边的清水,然而当手指刚刚触及水壶的时候,便僵住了。
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黑暗的密室墙壁,似乎感觉到就在这一堵墙外,有一双眼睛也在这样安静地看着自己。
被保养极好的机枢上面涂了许多滑油,当密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像是无声的哑剧一般,淡淡的光线从密室外透了进来,照亮了内里面sè惨白,双眸却一片平静的范闲。
范闲静静地看着室外,微暗的灯光让密室外的那个熟悉身影显得一片黑暗。
“我以为如果你发现了,应该是拿锤子打破。”范闲看着言冰云微笑说道。
站在假山的后方,静静看着密室内的范闲,言冰云的心头百感杂陈,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此时的范闲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要忘记,我毕竟是在这个园子里长大的,虽然自幼时起,父亲便严禁我上这座假山攀爬,但你也知道,小孩子总是好奇的,怎么可能不爬。”
“这座假山太大,我当年第一次进你家的时候,便觉得有些怪异,和你父亲说过几次,他总不信我的。”范闲咳了两声,轻声笑着说道:“果不其然,我都能发现这里的问题,你当然也能发现。”
范闲就是躲在一等澄海子爵府的假山里,京都里再如何疾风暴雨,可是他就躲在言冰云的家中,谁能想到这一点?如果言冰云不是心血来cháo,试着打开了自己童年时躲猫猫的房间,想必范闲一定能在言若海的帮助下,安稳地渡过这一段最紧张的时刻。
“父亲并不知道我知道这座假山的秘密。”言冰云微微低头说道:“不然他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妥当的地方给你藏。”
“好了。”范闲无比疲惫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就说我这辈子运气好到不像是人,总该有次运气不好的时候,原来却是应在了这座假山里。”
言冰云沉默许久后说道:“先前和父亲说过,这是院务,不能论私情,尤其……是大人您,为了我大庆朝,我不能让你去北齐。”
“我不去北齐,我只是去神庙旅旅游,能不能打个商量?”范闲露齿一笑,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