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略感厌恶地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宫里和史飞真的有心,又怎么会拦不住一个娇蛮女子的无礼行事,只怕今天这一幕,是某些有心人刻意做出来的,非要让大殿下心里不痛快,闹得满城皆知,最后再由陛下发话梳理此事,让大殿下吃个哑巴亏。
比如到时候,皇帝陛下淡淡说一句,王家小姐对你情深意重,已经追上门去了,你还不负责?再比如说,京都百姓都知晓了此事,你身为皇族长子,怎能不顾及天家颜面,朕给你半月时间,了结此事,将那女子纳入门来,便不怪你,如此等等。
都是一些小手段,见不得人的混帐办法,偏生这些手段办法却是范闲最熟悉的,他皱着眉毛,心想大殿下待自己极为亲厚,这一椿难事,至少今天眼前这椿混帐事,总还得自己去处理了,对沐风儿吩咐道:“过去叩门。”
……
……
两辆黑色的马车向王府门口驶了过去,车轮咯吱咯吱作响,就像是为王府门口那位权贵小姐不依不饶,不曾口干的泼辣声音做了一个并不和谐的伴奏。
王府门口围了约有三十几人,都是王家从燕京带回来的家将,还有京都守备那边调给王家小姐的管家仆人,一位老管家正哭丧着脸,乞求着自家小姐,给老爷留些颜面,不要再在王府门口闹了,不然等自家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叫王家如何在京都呆下去?
待这两辆马车靠近了王府正门,那位管家赶紧住了嘴,反正自家小姐也不肯听自己的话。而那些家将仆人之流,则是警惕地盯着两辆黑色的马车,心想小姐正在撒泼,若让人瞧见还传了出去,只怕大是不美。
只有那位王家小姐一脚踩在石狮之上,指着王府大门,依然在发挥着星爷面朝大海的功力,劈里啪啦骂个不停。
马车里传出范闲的声音:“这是谁家女子?当街撒泼,还有点儿礼数没有?”
这句话说的是老气横秋,八点档之气十足,也是范闲在马车里憋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辞句。此言一出,王府门口围着的那些人脸色剧变,这句话看似寻常,其实却是异常狠毒,一开口便把王家小姐此时的行为,带到了家教之上,看似批的是这位女子,实则却是冲着女子身后的人来的。
一位家将盯着这两辆马车,强压怒气,说道:“不知是哪位大人到来。”
除了那位小姐之外,王家史家都没有傻子,来人既然敢在和亲王府门口如此托大的说话,自然有其背景,而这位家将已经发现了马车上刻意露出的标记,知道对方是监察院官员。
整个庆国朝廷,如今敢不卖军方燕京派面子的官员极少,但是监察院的官员则有这个底气,因为他们的头顶上有一个极为护短的老祖宗,虽然那位坐在轮椅上的老祖宗已经渐渐隐退,但是紧接着又出现了位更为护短的小祖宗,而且这位小祖宗行事更狠,背景更深,入京不过五年,已经弄死了好几位尚书,甚至连太子长公主之辈都是倒在了其人的手下。
有这样一位小祖宗护着,监察院的官员,敢如此嚣张也说得过去。这位家将回京之前,曾经得过都督大人的密令,在京都一定要隐忍做人,尤其是切切不可得罪监察院,所以此时听着车中人暗讽王家家教,这名家将依然能够强行压抑下怒气,保持平静地询问。
车中人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一名下属一掀车帘,范闲从车中行了下来,于众人之中,走到和亲王府紧闭的大门口,扭头看了一眼踩在石狮上的那名女子。
这位王家小姐虽然行事暴燥,语气泼辣,但着实有几分奇妙之处,明明此时已经来了外人,可她竟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依然无比委屈,无比愤怒地对着王府里喊话,直到……被这位年轻的监察院官员看了许久许久……
她狠狠地瞪了范闲一眼,骂道:“看什么看?闭上你那双狗眼!”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安静,范闲身后的监察院部属冷冷地盯着踩着石狮的王家小姐,沐风儿的面部表情一阵扭曲,似乎随时可能上去把这名女子暴打一顿。
那名家将及管家发现事情不对,赶紧拦了上来,隔开了范闲与自家小姐,管家低着头连连道歉,那名家将的表情也极为难堪。
范闲看着这幕,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王家小姐此番前来闹事,定是被人挑弄着来的,只怕王家的管家家将都还不知道原因,有这样稳重的部属,王志昆才会放心让自己娇纵不堪的女儿回京,又怎么可能让这位小姐冲到了和亲王府。
范闲看着那名管家问道:“你们是哪家的?”
那名管家看他气度不凡,虽然不知是几品的官员,但是监察院官员在朝职之外,往往兼有爵位,不敢怠慢,说道:“老奴是王家管家,刚刚从燕京回来不久,小姐久在燕京,不知京都体例,若有得罪处,请这位大人多多见谅。”
王小姐听着二人说话,将脚从石狮子上收了回来,骂道:“这又是个什么东西,用得着给他说软话?”
老管家嘴里发苦,老爷一直吩咐要在京都夹尾巴做人,可小姐今天不知患了什么失心疯,居然会摆脱家人的阻拦,冲到了王府来,居然骂对方这位年轻官员是什么东西……京都可不是燕京,水要深太多,街上随便一个人都可能有什么可怕的背景……
“燕京?”范闲微惊说道:“王大都督的家人?”
王小姐盯着范闲,说道:“你知道我家?你又是什么人?”
范闲却是根本不看她一眼,对着管家和家将温和说道:“快把你们家小姐劝回去吧,这宫里还没有发旨,她就这般来闹,传出去怎么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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