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鬼。”
“鬼?”
曾广文呵呵失笑。
突然“腾”地起身,带倒了凳子,砸在地上“啪”一声响。
可比他动作更激烈的,是他的语气。
“鬼!鬼!鬼!鬼!鬼!有个屁哩的鬼!哪儿来的鬼?!鬼又在哪里?!”
萧疏被骇得哇哇大哭,死命扭着身子往床里面躲。
“眼镜!”
易宝华拦在中间。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不能拿别人撒气。”
“我撒了什么气?我只问哪儿来的鬼。”
一时间。
两个男人反倒剑拔弩张起来。
只是没一阵,双方都意识到,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大家的情绪都过于紧绷,同舟共济的朋友间没必要这样。
曾广文的眼神稍稍迟疑,易宝华也寻思着要说两句软话。
这时候。
“有的。”
耳边轻飘飘响起话语,伴着温润的呼吸拂过耳垂。
易宝华脖颈上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撇过头。
萧疏的脸就从自己肩后探出来,脸儿惨白,眉眼却带着弯弯的笑意。
她说:
“它告诉我,它是马春花从地下带出来的,就藏在尸体里。”
易宝华心里咯噔一下。
接着,对面曾广文那里就是一个沉重的呼吸。
不是惊讶,而是愤怒。
他猛地冲上来,伸手就来拉扯绑住萧疏的绳子。
“你做什么?”
易宝华忙慌阻止,却被他一手扒开。
“我带她去见鬼!”
震惊带来短暂的沉默。
萧疏“哇”的又哭喊起来。
易宝华又惊又怒。
“曾广文,你疯啦!”
“我没疯,是她疯了!鬼扯都扯到安岱他们身上了!”
“她是病人,说的胡话。”
“对!所以才要赶快医。急病就要下重药!”
“这鬼地方哪来的药?!”
“事实就是药!”
“就得让她亲眼去看到底有没有鬼,免得一直胡思乱想、发癫发狂。上次是人李长安身手好,下次呢?谁又来救她?”
曾广文一把揪住易宝华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不怕一不小心咱们没看住,她就把自己给弄死!?”
易宝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阻拦的手臂无力垂下。
曾广文推开他。
拽住哭嚎挣扎的萧疏,把她硬生生拽下了床。
…………
时值黄昏。
雨云四合,天色格外晦暗。
夕光随着风雨渗入院子,给这颓败的祠堂染上一丝殷红。
享堂的屋顶缺了一个大洞,没人去补,风雨便从这钻进来,时时鼓动门窗“嘎吱”作响,还灌入了满地积水,足以淹没脚面。
小情侣的棺材被同伴们垫上长凳,挪到了不沾风雨的角落。
享堂上的列祖列宗们却无人照料,飘雨调和了灰尘与蛛网粘满神牌,它们密密麻麻据在供台上,忍着湿冷与污浊,冷冷对着三个不速之客。
曾广文一马当先踩进积水里,他硬拽过来的萧疏,也许是一路哭嚎哑了嗓子,已经不再做声。他把她塞给尾随而来的易宝华,自己径直过去打开了马春花的棺木。
刚当开,曾广文就有些后悔。
他常年在考古队工作,开过许多古棺,见过不少尸体,干的、湿的、烂得只剩骨头的、皮囊还有弹性的……但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
马春花骨头上的皮肉像蜡油一样,尽数融化,都滩在棺材里,茂密的霉丝在她的血肉间肆意生长,几乎填满了这小小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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