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终究太过阴冷,傅九卿的身子吃不消,饶是火炉烘得暖暖的,也只是在他惨白的面上,烘出了几分不正常的血色。
瞧着委实不太对,君山赶紧递了药。
傅九卿未有硬撑,将药和水吞服,扶着案头喘了半晌的气,才算缓过来。
“公子?”君山极是担虑的瞧他。
“没事!”傅九卿俊眉微拧,将苍白而僵硬的手置于火炉上方,暖气灼在掌心的时候,他想起了靳月的手,不管什么时候,她的手永远都是那么温暖。
这么想着,他便没心思再问下去了。
“走!”傅九卿缩了手,起身拢了拢肩上的大氅,抬步往外走。
“公子,那这些人……”管家忙问。
“既然是无用之人,就不必再留。”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极轻极淡,就像他这人一样,很是清冷淡漠。
绑在木架上的人,瞬时面露惶恐,他们的手里都沾着人命,可到了自个身边,便是怎么都无法释然了,死到临头谁不怕?
更何况,他们说不说都一样,面前这人多半已经猜到了,只是想从他们的嘴里,求个证罢了!
“是燕王妃!”
脚步顿住,傅九卿正巧走到了门口,脊背微微挺直,与他所料,分毫不差。
“她还说什么了?”傅九卿没有转身,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地不动。
“她只是怀疑……”
君山冷笑,“怀疑我家少夫人是装疯卖傻,让你们对她动手?”
因为怀疑,所以去打砸伤人,足见心虚!
“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一帮人七嘴八舌的,只要撬开了一个口子,后面就瞒不住了,谁都不想死,谁都希望能虎口逃生。
“你们不是燕王府的死士。”傅九卿低声咳着,“是江湖人!”
四下安静下来。
为首的轻声嗫嚅,“是!”
“乌合之众!”傅九卿拂袖而去。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放过我们吧!饶命啊……”
管家厉喝,“你们杀人越货的时候,那刀子有多锋利,杀人有多痛快?为何就没想着,放过别人呢?这会知道怕死了?不好意思,晚了!”
从地牢出来,傅九卿站在回廊里,掩唇又是一阵低咳。
“公子?”君山皱眉。
傅九卿摆摆手,示意他无需若言,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
“公子,燕王妃此举,怕是应了您的猜测。”君山只能转了话锋,“若是少夫人会一招半式,只怕此番咱们送走的不只是燕王,连带着少夫人都保不住!”
昔年巾帼,帝王钦定。
犹胜男儿,堪当将臣。
“做梦!”傅九卿快步往外走,时辰不早了,得早些回去。
还没出门,便听得底下人来报,说是宫中的玉妃派了贴身宫女,亲自来送宫帖,相邀少夫人赴赏菊宴。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不过是鸿门再现!
“公子,要不……去找南王殿下?”君山搀着傅九卿上车。
傅九卿敛眸,“找他作甚?”
“少夫人此前入燕王府,尚且被欺负,若是再入宫,岂非……”君山提着心,依着少夫人的身份,是绝对没资格进宫的。
多少命妇,多少皇亲贵胄,齐聚一堂。傅家虽然富可敌国,但也只是个富贾出身,根本上不了台面,入了不那些人的眼,免不得会被奚落,被调侃。
少夫人被欺负,公子的心情必受影响。 “原是想让她称心如意的,过她幻想过的生活,谁知旧事来袭,不断的覆辙重蹈。”傅九卿瞧着今晚的夜空,无星无月,无光无亮。
他眯起极是好看的桃花眼,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眼睛里涌现,又转瞬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车徐徐前行。
覆辙重蹈又如何?
昔年你单枪匹马,今日我执手相陪。
傅九卿回来的时候,靳月已经睡下了。
霜枝守在屋内,按照少夫人的吩咐,将屋内的炉火拨得极为旺盛,饶是他没回来,她还是会记得他的习惯,知道他怕冷,随时保持屋内的暖意不散。
她不知,有她在,屋子里……早已温暖如春。
明珠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汇报,包括少夫人装鬼吓唬赵福慧,以及拳打流苏之事。当然,明珠也没忘记,四公子烧火盆的事儿,虽然是傻子行径,但该说的就得说清楚。
万一明儿赵福慧算起账来,公子能提前为少夫人做准备。
“少夫人心善,瞧不过去才动手的。”明珠俯首,“奴婢……没拦住!”
“是没拦住,还是压根没拦?”君山轻叹,“明珠,在公子面前只需实话实说。”
明珠行礼,面色微变,“奴婢没想拦着。”
“这就对了嘛!”君山松口气,“二公子在外头跟南王府的那位折腾,南王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觉得兄弟一场,但若是真的惹出什么祸来,奴才怕……怕影响您和南王殿下的关系。”
“夫妻两个,蠢一块去了!”傅九卿瞧着虚掩的房门,“四哥的银子,赵福慧拿走了?”
“是!”明珠毫不犹豫的回答。
傅九卿点头,“他们若要闹事,去告诉大夫人一声,不用再告诉我!”
“奴婢明白!”明珠恍然大悟。
孙氏只剩下傅东宝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知道儿子吃了亏,还不得小题大做,闹得鸡犬不宁?何况,赵福慧还打了傅东宝,这笔账若是算起来,都是赵福慧这个二嫂没理。
饶是到了傅正柏跟前,傅云杰夫妻两个,都得挨罚,柳氏敢包庇,只会火上浇油。
如此,这把火怎么都烧不到少夫人身上。
甚好!
甚好!
傅九卿进来,霜枝赶紧接过大氅,毕恭毕敬的挂在了衣架上,然后轻轻退出房间。
拂袖坐在床沿,傅九卿瞧着整个人都压在被子上的某人,小脑袋歪在绣了鸳鸯交颈的枕巾上,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颈,若是凑近了,还能瞧见她脖颈上的动脉,极是规律的轻跳着。
他知道,她睡觉不老实,所以见惯不怪。
只是今夜的衣襟系得并不牢固,她来回两个翻身,系带已然松开,侧身半趴着的时候,衣襟微敞,露出内里淡粉的肚兜。
微光中,上好的面子,略略浮动着光亮。
在傅九卿看来,整个屋子的光亮,许是都落在了这一处,隐约可见的锁骨,勾得人挪不开视线。
别开视线,傅九卿深吸一口气,若此刻有镜子,他定然能看见,眼底翻涌的波澜。犹如漆黑的夜里,浮起的一盏光亮,很轻很浅,却足以照亮内心深处的昏暗。
半根衣带还挂着,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指腹比那根白色的衣带还要白上几分,只是这么轻轻一挑,带子便彻底的松散了。
他凑到她的耳鬓间,轻唤着她的名字,“月儿?” 靳月睡得正舒服,突如其来的温热,烫得她耳根不舒服,睡意惺忪的翻个身,继续趴在被子上睡,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别吵!”
殊不知,她这一翻身,正和他意,顺势将她中衣褪下。
她原那就怕热,屋子里暖得她额角都渗出了细汗,那晶亮的光泽,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红扑扑的,连白皙的肩头,都有些微微泛红,再闷下去,估计她快被煮熟了。
身边传来凉意的时候,靳月迷迷糊糊的抱了上去,身上的热终于得到了缓解。就像是夏日酷暑,忽然得了凉风阵阵,浑身痛快,舍不得撒手。
他终于在她的身上,养出了属于他的习惯。
靳月睡得熟,自然未能发觉身上的异样,何况睡觉这事儿,只论舒坦,不论其他。睡得舒服,明儿干什么都有劲,若是没睡好,真是太痛苦……
再者,她已经习惯了某人的神出鬼没。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这人大概真是狐狸变的?走路没声音,做事特别轻,连他什么时候躺在她身边的,她都未有察觉。 “狐狸精!”她轻声嘀咕。
往常,傅九卿起得早,今儿他似乎是刻意等她苏醒。
谁知某人一睁眼,就低声“骂”了他一句狐狸精。
这到底是夸赞呢?
还是发泄不满?
“嗯?”傅九卿尾音上挑,指尖轻轻勾住了她颈后的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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