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退朝,百官行礼,齐呼万岁之后,便鱼贯而出,再不敢在殿内逗留。
及至后殿,宋玄青如释重负的笑出声来,“多亏得侯爷出手,否则这帮老臣一味的固执己见,鼠目寸光,不知所谓。”
顾殷拱手行礼,“皇上多虑了,他们只是还不习惯皇上与他们商议的口吻,在某些事情上,皇上不必同他们讲什么人情世故,天子天子,乃是天之骄子,祖宗律法那都是死的,人是活的,活在当下!”
“朕委实有些优柔寡断。”能承认错误的皇帝,怕也没几个。
不过眼前这位是自己的老丈人,何况……老丈人从不管事,从不闹事,明明一身的好本事,却卸尽手中大权,平素跟旧部都不往来,闲来无事还会闹失踪,生个闺女温柔贤淑又为皇家诞下皇嗣,宋玄青委实没什么可挑剔,也挑不出错漏。
“皇上言重了,您只是顾虑得太多。”顾殷寻了个台阶。
他都活到这把年纪,吃的盐比他们吃的饭还多,怎么可能看不穿宋玄青的那点心思,不可否认,他是个好皇帝,但同时他对太后的依赖太深。
太后若是将心思都花在了靳月身上,皇帝的心里便有些失衡,他终究做不到正视内心,年幼时所见的后宫争斗,浸泡在尔虞我诈里的那些阴影,在他身上烙下了很深的刻痕。
宋玄青笑了笑,“侯爷所言甚是,是朕想太多。”
这桩事,终是落了帷幕。
傅九卿和靳月留在宫里养伤,以北澜七皇子和七皇妃之名,一直到了第五日,靳月总算有了反应,可把太后和顾白衣高兴坏了。
只是反应归反应,人没醒,只是指尖稍稍有些抖动,与她说话的时候,她能给予些许反应。
“没关系,这是好兆头。”裴春秋收了银针,“只要手心和脚底心逐渐暖回来,就说明血脉匀畅,假以时日就能醒转,现在多与她说说话,让她逐渐意识清醒便是!”
顾白衣欣喜,“无妨,咱们轮番来。”
只是……
傅九卿一直坐在床前,五日,他等了五日,终于等到了这样的好消息,脑子唯有三个字:她活了!
他的她,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你来得及时。”裴春秋道,“如今好好守着她便罢,她会好起来,只是这一头的白发……”
傅九卿面色苍白,不过数日,已然瘦了一圈,“无妨,只要她能活着,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断手断脚,最狼狈的时候他都见过,白发又如何?
是她,就成!
白日里,顾白衣和太后便絮絮叨叨的陪着靳月说话,两人干脆将布料和针织女工都搬进了屋子,三言两语,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傅九卿则坐在耳房的窗口,安安静静的养自个的伤。
到了夜里,傅九卿便躺在靳月身侧,他原就不是话多之人,只是一遍遍的用指尖,轻抚她的眉眼,指尖的温柔不断摩挲着她的肌肤。
“月儿,你什么时候能醒?”他低声问,凑到她面上亲了亲,“我想你,同我说说话。”
窗外,夜风呼啸,敲打着窗户,发出窸窣声响。
“相公!”干哑的嗓子里,发出孱弱的声响,“我……疼!”
傅九卿“蹭”的一下坐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身边的人儿,靳月依旧双目紧闭,乍一眼瞧着,好似并无任何异常。
方才,是他幻听?
“月儿?”他嗓音轻颤着低唤。
羽睫微颤,靳月虚弱的睁开眼,长久不曾看过这个时候,如今她是看到一片漆黑,什么都瞧不清楚,眼睛看不见,听觉会变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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