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些,李潼也并不是觉得刘皇后她们罪有应得,说破天也只是弱势者面对咄咄逼人的恶婆婆瞎折腾一般的徒劳自救。而且巫蛊这种事,根本就说不清,这罪名诞生伊始便是模棱两可、专门整人用的。
现在,李潼叮嘱韦团儿,也只是不希望自己并身边人卷入这一场风波中。
至于他四叔一家是吉是凶,那只能自求多福了。不过话说回来,无论风雨再大,他四叔看起来再怎么岌岌可危,安全性又比他们一家高得多。
得了韦团儿的提醒,李潼也端正态度,尽量不在这种关键时刻继续触怒他奶奶。所以入殿没走几步,他便俯身下拜,膝行入前并沉声道:“罪臣宝雨,叩见圣皇陛下。”
殿中武则天正默然端坐,听到这话后便冷笑一声,发问道:“你又何罪之有?”
“臣不知罪在,但久候无召,想必是惹厌君上,心内惶恐,岂敢再作坦然。”
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李潼姿态恭谨,再也没有朝会上一挑四的霸气。
武则天见状后便嗤笑一声,摆摆手放缓了语调说道:“入案前来。”
李潼小心翼翼凑过去,探头一看,见御案上摊开一张白纸,白纸上以飞白书体写着两个字“慎之”,不得不说,他奶奶这手飞白比他后世庙会见到那些手艺人写的漂亮得多,尽管飞白只是书艺小技,但字体看来还是颇为繁美有趣。
武则天垂首看看李潼,抬起手指触在他的额顶,语调有些低沉:“人世诸恶让你们这些少辈都不能安养于庭,若是生在寻常门庭,小儿这样的美质,又怎么会有亲长狠心由之荒长?唯在美器自身不弃,天然生长也不至于见羞人前,让人欣慰。”
李潼听到他奶奶如此感性的语气,心里真是有点慌,不知该要给出怎样一个反应。
不过这会儿武则天还沉湎在自己的思绪中,倒也没有太过关注他的反应,抬手指了指案上文字并继续说道:“家庭幼枝,旁人只恐不能茁壮成器。唯是你家长辈,却担心你这小儿黠能过甚,恃此玩弄世道情势。知你及冠还有短年,但既然已经入事,该有操守自标,拟字赐你,慎之诫之,收起来吧。”
韦团儿上前将圣皇墨宝卷起递在了李潼手里,李潼高举两手接过,并又说道:“恩长苦心良教,臣必铭刻心扉,不敢再轻作浪态。”
“那是最好,下殿用餐,转去外省直堂休息,不要误了明天事务。朕倦了。”
武则天摆摆手,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李潼见状,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识趣的谢恩告退。他倒不担心他奶奶的情绪问题,这样的人,消沉只是短时,过了这一段,则会有更多人因其情绪的变化而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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