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尚简幽居在家,等待出殡之日潜出城去,但也不得安闲,不得不继续处理这些杂务。
“查清楚了,鼓噪这些商贾们闹事的,是西市新立一家行社名为宝利行社。社首是个蜀中商户,也曾在我家门下邀力,但听说不久之前,其家财色进贿河东王,如今已经在王邸行走。敢于宣扬我家隐事,肯定是河东王授意指使!”
一名身穿丧服的窦家子恨恨说道:“这个河东王,真是卑鄙!此前讹诈我家园业,我家也已经咬牙赠送,却还不肯罢休!”
“险遭杀身之祸,哪能那么简单就揭过。你们还存侥幸,觉得少王未必知详,他现在处处针对我家,怎么可能不知!”
窦尚简闻言后便冷哼道:“这个河东王,还真是人物用尽,不达目的便不罢手。尤其可惧,在于一个‘忍’字。观他作为,不像近日才知,却能忍到得见我家颓态显露才出手,少王真是可畏啊,年纪轻轻已经手段老辣。
不过,我家纵然不安,也不是那些商贾能够招惹,再有闹事者,打逐出门。告诉他们,一应诸事待我丧事之后再作议论。我眼下是绝不能动,否则必入少王彀中!”
于是,窦家就在这种嘈闹中咬牙继续操办丧礼,而时间也很快来到了出殡之日。窦家祖坟位于咸阳,因此出殡这一日,也是麻幡招展,人众齐出,离城之后浩浩荡荡往咸阳方向而去。
窦尚简身穿一身素麻的圆领袍,脸上用药汁涂抹姜黄,一部美须也早已经截断,这幅样子哪怕相熟者对面而过,不注意打量只怕都认不出。
他站在城外土路旁围观的人群中,眼望着自己的灵柩渐行渐远,心中自有一股别样情愫,待到围观者散开,他便也登上一驾马车。
掌车的心腹家人转头问道:“七公,现在赶往城南汇合家人?”
“不,往西行,咱们去泾州。”
窦尚简压根就没打算去蜀中,不过这一点打算甚至就连最亲近的家人都没有透露。
家奴闻言后略有错愕,但也并不敢多问,打马直往西面行去,前后两架马车,并有十几名粗使的拥从,看起来与一般行商无疑,也就少有人关注。
一行人一路行进,堪堪赶在日落之前抵达始平县郊一处位于乡间的庄园。
窦尚简撩开车帷,借着夕阳余晖望向那庄园的篱墙,却没有发现此前所派遣心腹约定竖起的信物,脸色陡然一变,疾声道:“退、退!不要入庄!”
但这时候却晚了,庄中近百匹奔马疾驰冲出,很快便在野地中将窦尚简一行团团围住,骑士们挥舞棍杖上前逼迫众人下车受缚,然后便押着他们往庄中行去。
李潼站在庄园篱门外,看着敢战士们将早已经形貌大变的窦尚简反剪押回,已经忍不住笑起来:“窦君窦君,咱们又见了,日前我还以为此生已经没有了这样的缘分。我要向你道歉,本来答应好要架设帐幕为你送灵,却不想偶逢神都来客,道我或能在此见你,果然是见到了。”
窦尚简看到少王站在这里,本来已经涂黄的脸色显得灰暗起来,听到这话后又怒声道:“窦美玉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