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身上流淌着武则天的血,那就属于宗室中的异类,在其他李唐宗室看来,大概属于孽种一类。
所谓君子远庖厨,忍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反正不是死在自己手里,一把同情泪后,对于新局面也能安然享之。
生在帝王家,好歹也算吃过、玩过、享受过,跟这时期内其他无辜而遭受牵连者相比,这些李唐宗室们也不算太亏。
这话转过来也能安在李潼身上,好死不死成为李贤的儿子,肉都吃了,哪能不挨揍。但就算视死如归,用在这种情况下总也感觉怪怪的。所以对于自己的未来,李潼也是深怀妄想,希望明天会更好。
或许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虽然眼下还未身在庙堂,但庙堂之内仍会不时泛起有关他们一家的零星闲说。
虽然李贞父子已经被扑灭,但余波还未就此打住。随着时间的推移,围绕于此一些流言也逐渐传入洛阳,坊市中滋生一些闲说,比如天子李旦已经被太后弑杀,其中就包括嗣雍王一家,尸骨就沉在九洲池下。言者信誓旦旦,闻者感怀喟叹。
“坊野邪说,实在可恨!逆贼祸乱邦国,已是大罪。妖言构陷,谤议天家伦序,更是人情难忍!鄙夫愚众受此蒙蔽,必以严峻勒令刑诫,才可纠正世风,重归淳朴!”
太初宫徽猷殿中,面对着劝谏刑令严苛、大伤民情的狄仁杰,太后一脸忿色,沉声说道。在接见大臣的时候,她向来都是凤冠章服、威严庄重,此刻天颜怀忿,更有一种凛然威重扑面而来。
狄仁杰恭坐殿阶之下,虽然年近六十,但紫袍之下的身躯仍然厚壮挺直,不显佝偻。
他在年初外任江南巡抚使,返回都邑之后转文昌右丞,历时不过两月,又被选派出任豫州刺史,趁着面圣辞行之际,讲起如今都内酷吏蜂起、搞得都城之内乌烟瘴气,希望太后能够勒令那些刑吏收敛一些。但却没想到刚刚讲起这个话题,太后便怒火中烧,愤懑于面。
面对一脸怒气的太后,狄仁杰心中也是略存忐忑,沉吟片刻才又开口说道:“民愚风堕,这是宰相的过失。敦教世俗,并非刑司职任。逆乱横起,已经是国家的不幸,将士用命,使小疾未成大祸。但若因此使朝纲失序,刑卒代劳宰辅,反倒失了定乱靖邦的本意。刑士之中若果真有才堪宰辅却只以卑职相酬,臣恐朝廷失士之憾弥彰。”
武则天听到这一番话,一时哑然。她自然心知那些猖獗的酷吏是怎样货色,哪怕再怎么昧着良心也不好说其中有什么遗珠的宰相之才。
狄仁杰偷换概念,将刑吏纠察民风上升为对宰相群体的不满,偏偏刚才她先将坊野流言上纲上线,一时间倒是不知该要如何反驳。
见太后闭口不言,狄仁杰便又继续说道:“政成于立而毁于摧,逆势难久可知人心向背。譬如邪风扬尘,难撼泰山之重,偶或片刻有扰视听,久则自已,实非大患。敦教驯民,堵不如疏,足其需用,释其疑难,则士庶咸安。”
如果说此前武则天只是略觉尴尬,可是听到狄仁杰继续说下去,心情逐渐转为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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