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卒们这会儿也是叫苦不迭,没有心情埋怨这些乡民不安生种地、却挖空了村寨周边,同伴们的惨叫声以及乡民们的愤怒咆哮声让他们心慌意乱,不乏人便下意识向最稳妥的来路退走。
说到底,这些胡卒虽然号为叛军,但本身也不过只是辽北山水间游荡谋生的卑胡而已,气力、胆略都称不上勇壮,甚至是来到河北这段时间里才勉强吃上几顿饱饭,仗势欺人不乏豪胆,真要遇到唐人悍不畏死的反抗也是慌得很。
有人带头溃逃,剩下的也都没有多少斗志,于是乡路上还剩下的那百余胡卒们也都纷纷转马后撤。
这时候,乡民们也已经冲到了陷阱近处,眼见到还有陷入其中的胡卒正挣扎着向外攀爬,自然举起手中器杖便向坑洞内挥砸,一时间砰砰的砸击声伴随着胡卒惨叫声,几处陷阱里俱红白一片,那场面虽然惨不忍睹,但却分外解恨。
“六郎好计略!这些胡狗们正该如此对待!”
一名面色黝黑的中年庄丁脸上挂着淳朴笑容,一边挥着犁头直接砸向刚刚从坑洞里探出头来的胡卒,若不见那胡卒随之而来的惨叫与飞溅的脑浆,倒是像极了勤力耕种的画面。
年轻人持弓策马的继续追射仍在近处游荡的一些胡卒,等到敌人们都被驱赶到远处,回头再看庄人们收捡人头的画面,忍不住便拍额叹声道:“阿爷阿叔们,这些胡狗身上哪处不能取死,你们偏要照这狗头毁坏!官军计功给赏,全凭这狗头为证啊!咱们拿这毁烂脑壳,怎去取信旁人?”
左近乡人们听到这话,脸色也都纷纷一变,更有一人收不住手,手起杖落便是一个爆头,及见周遭乡人俱怒视向他,不免讪讪道:“这怪得我?生人各种好样,这些胡狗偏秃发吓人,这样鬼厉样貌,不砸头颅能尽兴?”
众人本来气恼心疼,听到这乡徒强辩,忍不住心有戚戚、各自点头,望着提醒他们的年轻人、一脸无辜道:“正是这道理,咱们不是不爱奖赏,只是这头颅瞧着就是好下手处!”
且不说乡人们懊恼惋惜,能在胡卒们的寇掠中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一群人草草收拾战场,哪怕已经砸的稀烂的脑壳也都割取收拾起来,用草灰裹了包在麻毡中,才又匆匆返回寨子里。
“阿翁,胡狗们已经游荡到了此处,不要再犹豫了,还是弃家南奔罢!”
回到寨子里,年轻人寻向族中老人,再作恳求道。
老人闻言后叹息一声,环视周遭乡人并屋舍建筑,蓦地手指北面破口大骂起来,一边骂着一边热泪滚滚,最终捂脸号啕道:“走、走!带的上的带走,带不上的烧掉,我庞家庄寸麻不资胡狗!”
村寨早已经在准备撤离,只是乡人探路的时候发现这一路胡人流寇,不敢贸然上路。现在虽然狠杀了一通祸害他们乡土的胡卒,但那群溃卒势必会再引众返回报仇,形势已经更加危急。
随着浓烟滚滚升起,庄中人家离开了这时代所居的村邑。并在离开村邑不久,在老人强硬要求下分成两路,妇孺丁壮们携带细软向南面而去,老病残疾们则架着几架牛车、牛车上装载着满满的土包、于荒野中压出深深的辙印、缓缓背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