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讲得就深刻得多了,李潼更加不会轻易表态。他对他四叔谈不上有什么不满,无非各受时势裹挟,不得不针锋相对,私人情感方面,甚至还有些同情他四叔,才不配位、举步维艰。
况且就算对皇帝有什么不满,他也不会跟李千里这闲人讨论,只是感慨他们李家善茬真是不多,李千里话讲到这一步,可想而知必是满腹搞事情的阴谋算计。
李千里等了片刻,见并没有引发雍王共鸣,还以为自己讲得仍是有些隐晦,索性便一咬牙继续说道:“宗家情势有乱,岂止一桩啊!天家无私,诸情诸事都能牵动社稷安危。如今朝情混乱,论者不乏针砭,尤其与陕西道政治清明相论比较,更是让人喟叹有加!”
“这么说,言重了。草野磨牙之论,且听且疑。朝廷政治,还是可圈可点的。”
李潼就算有什么阴谋,也不会跟李千里相论过深,听这家伙吐槽一番还算一乐,但若再讲下去,可能就要有失尺度了。
“殿下内施仁政,外破强寇,凡所创建,有眼可睹,有耳可闻!论者窃议,殿下如今所以仍在次席,大器未能全作施展,无非困于老旧人士旧情固执而已。若非此困,唐业已经可称得人矣!”
李千里话讲到这一步,自然不甘心就此打住,索性起身继续做慷慨陈词:“远志小草,如今已经彰然有判!生民更渴于治,此亦人心所指。殿下如今或为诸情所困,不得不顿足关西,但这种种约束,也并非无计可解。须知如今宗家,尚有一器待用。庐陵幽在,只需待时而引。往年殿下壮功遭逐,若再……”
李潼见李千里并不适可而止,反而更作强言,劝他迎回三叔李显,眉头便皱了起来,并不说话,只将佩剑搁在了案上,望向李千里的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
李千里见状,心中顿时一惊,忙不迭深拜在地,但口中仍作强辩:“庐陵于朝内,一片陌生,若得殿下招引归朝,凡所计意,俱出殿下,此诚可为垫足登高之器!殿下方今守于祖业,朝廷欲制难制,一旦庐陵归京,更成分庭之势……”
“此言散于春风,不伤宗家和气!郁林王既为宗家耆老,还是应该常作匡正之计。言外的深意,我不以罪孽视之。宝剑常自磨,所杀何止千万,但唯能容纳在我情中者,此中血肉不忍试此锋芒。”
李潼垂眼望着匍匐在地的李千里,抽剑轻弹沉声说道。
李千里见雍王反应大悖于他的预期,心中已经是惶恐至极,可在听到这番话后,不免又生出一二侥幸之想。看来自己这番进言,终究还是被雍王听进了心里,只是因为彼此交谊仍浅,雍王才不对他作正面回应。
“狂言妄进,确失分寸!幸在殿下大量包涵,王教深刻,必谨记于怀,凡有言行事迹,绝不敢远在殿下情义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