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大哥的内宅则在其左侧,右侧内宅则是空着的。
不过大皇子因为要领天成郡郡兵,所以基本不在这里住,而是住大营。
靖南侯进来后,直接在一座凉亭里坐了下来,马上有侍女端上来茶水糕点,这些侍女走过来都战战兢兢的,这也没办法,这么多陌生的甲士林立在侧,换做谁都会心惊。
郑凡继续站在自己的狗腿位,站在靖南侯身后。
在这里,可没他坐下来吃茶的地儿。
二皇子快步走了过来,同时吩咐李英莲道:
“快去将外人送孤的乌川桃花酿拿来给孤舅舅尝尝。”
靖南侯摆手,道:
“不必了,刚在小六子那边喝过了。”
“是么,呵呵。”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文人长袍的男子从亭子外走来,此人步履轻健,相貌堂堂,在这一袭白色长袍的衬托下,远远看上去,真给郑凡一种看古装剧里霍建华的感觉。
那人走进凉亭后,二皇子先起身对其行礼,
“先生。”
对方也马上回礼,“殿下。”
燕国规矩,每个皇子成年后都会由宫内指派出一名太监当其伴当,同时还会指派一名座师教授功课。
就像是六皇子身边也有张公公和陈光庭一样,不过,这种派遣也是有讲究的,为什么陈光庭和张公公会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基友感?因为大家都是各自道路上失意人,这才会被配发到闲散王爷身边。
而那些有机会入主东宫未来能登上大宝的皇子身边的伴当和座师,很大概率日后也会跟着一个掌司礼监一个位极人臣成为宰辅。
“臣齐思淼,参见靖南侯爷。”
齐思淼对靖南侯行礼。
“跪。”
靖南侯开口道。
齐思淼愣了一下,二皇子也愣了一下,身边的李英莲表面愣了一下,心内一阵幸灾乐祸。
齐思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没跪。
这些年来,燕人的文臣也逐渐受乾国那边的风气所浸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都想过上好日子,因为乾国简直就是文官的天堂,肯定要跟他们学啊,要是乾国那边动不动就杀文官脑袋,肯定是不学的。
“品级。”
“回侯爷的话,下臣是正五品。”
“爵位。”
“回侯爷的话,下臣身上无爵。”
“跪。”
齐思淼深吸一口气,他还是不想跪。
二皇子在旁边张口欲言,他这个师傅在燕国素有文名,乃是当朝宰辅的小师弟,文章诗词可以引燕国风潮,人自然也是清高无比。
就在这时,
郑凡心里叹了一口气,
跟在领导身边,你得懂领导伸手指是想点烟了,得懂领导挪屁股是需要凡士林了,得懂领导去开房得带杜磊撕还是杰士邦。
算了算了,反正自己都已经把书院给踏破了,不在乎再在燕国文人面前再添一笔仇恨了。
郑凡出列,一脚揣在了齐思淼的膝盖位置。
“噗通!”
齐思淼当即跪了下来,
随即抬头,怒瞪郑凡。
站在边上的二皇子把刚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靖南侯伸手抓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凉亭内的空气,一时间格外的凝滞。
靖南侯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糕点吃完,然后伸手,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一条帕子,擦了擦手,
随即道:
“尹城外驿站的事,你是听谁吩咐安排的。”
齐思淼闻言,双目当即一睁。
旁边的二皇子当即跪了下来,开口道:
“舅舅,舅舅,不是外甥所为,真的不是外甥所为啊!”
二皇子跪了,李英莲马上也跪了下来,主子们都跪了,边上的一众侍女和太监们马上一起惊慌地跪了下来。
尹城外的刺杀,牵扯到朝廷新派往南望城的总兵许文祖,还牵扯到靖南军后营且还有晋国刺客的身影在,由此引发的靖南侯欲称王的一系列波澜。
这件事,可以说京城的上位者们没有不知晓的。
跪在地上的齐思淼红着脸抬头看向靖南侯,
道:
“侯爷这是何意!”
靖南侯很平静道:
“问你话。”
“侯爷,这些事,下臣不知,下臣也不晓,侯爷一口咬定这事是下臣做的,下臣不服。”
“田友明调的靖南军后营的兵,尹城北城守城校尉孙文旭是本侯曾经的亲兵,姬成朗是本侯的亲外甥,自是有人打着他的名义谋划了这件事。”
“那又与下臣有何关系?侯爷,您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本侯没打算用什么辞,本侯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
站在边上的郑凡也随即将目光悄悄地落在了跪在旁边的二皇子身上,妈的,是未来储君要杀我?
“呵呵呵…………”齐思淼忽然笑了起来,当即道:“既然侯爷要这般判罪的话,那下臣也就认了。
下臣只有一个请求,这罪,下臣一个人担就担了,与其他人与二殿下无关!”
听到这话,二皇子先是一愣,随即马上道:
“舅舅,我真的不知,不知这件事啊。”
郑凡也品过味儿来了,这是一副含屈认罪的架势,但最后的那句话哪里是想自己一个人包下责任,这分明是在告诉世人,这罪我担了,但和我的主子,和二皇子,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没有!
二皇子不傻,马上听出了其中的味道,他清楚,靖南侯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没有查到真相时不可能就刚入城就来自己这里拿人的,齐思淼,大概率是真的做了这些,但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很委屈?”
靖南侯开口问道。
“仗势凌人,不白之冤加身,侯爷,需要如此霸道么,连委屈,下臣都不配有了么?”
靖南侯点点头,
道:
“成朗,舅舅问你,我大燕以何立国?”
二皇子马上回答道:
“舅舅,我大燕以武立国。”
若是在乾国,这话的回答,肯定是“以人为本”云云,最后再扯上文治,然后顺延到文官士大夫身上。
在楚国,这话的回答就跟你一起扯楚国皇族的由来,扯什么神话故事传说,一代代楚国皇族的母亲是怎么在河边喝水在家里睡觉怎么就突然受了精怀孕诞下皇帝的,由此可见大楚是天命所归。
但在燕国,以武立国,这才是标准答案。
没有武功,没有这大燕儿郎数百年来奔赴荒漠厮杀,没有初代镇北侯一战破灭乾国五十万大军,这大燕,早就不存在了。
“武者,何解?”
“回舅舅的话,武者,兵戈也。”
“你们在背后如何如何地勾心斗角,你们在背后如何如何地争权夺利,这都是人之本性,乾国有之,晋国有之,楚国有之,甚至荒漠蛮族也有之;
但你们斗你们的,你们争你们的,现在却敢于为自己的私利,不惜拿边军士卒之命去做文章。
这是在败我大燕立国根基!”
靖南侯猛地站起身,
齐思淼的身体开始颤抖。
“舅舅,真的和外甥无关啊,真的和外甥无关啊。”
二皇子的声音里都带着哭声了。
若是普通的阴谋诡计,哪怕是死了一个边军堡寨的守备,那么死了也就死了吧。
但这件事已经被靖南侯捅开到了明面上,甚至通过今日靖南侯之举,定然会传遍天下。
哪个皇子沾染了这件事,就注定将和皇位无缘!
大燕,是以武立国,底下的军队敢放心让一个曾算计阴死无辜军官的皇子继位当他们的皇帝?
一旦这罪名被定下了,就是燕皇再力排众议铁了心想把皇位传给你,都传不成。
靖南侯走到齐思淼面前,
开口道:
“本侯再问一遍,你可知罪。”
齐思淼闭上了眼,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道;
“下臣,知罪。”
边上的二皇子恨不得伸手抓住自家师傅的脖子去问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而这时,
靖南侯的下一句话,
却让齐思淼猛地睁开眼露出了骇然之色:
“老三的宅子,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