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载以来,陛下陆续往军中派驻了大量的宣慰使,彼辈执笔携文,教授军校识字的同时,也多与将士宣讲故事。叙忠义之道,述国家大体,寄之以奇说异闻,将士闻之颇喜。
初时,儿不解其意,然如今,已渐明了,这分明是陛下扬忠义以收人心之举啊!再诱以钱粮,实为利器。以我看来,陛下是欲根除自唐末三代以来的积弊了!”
高怀德语气中,充满了感慨。
闻之,高行周的神情倒显平静,沉默少晌,望着他,叹道:“吾儿有此见识,我可安矣!高家,亦可安矣!”
高行周夸奖道:“东京这一年多,却是没有白待!”
“父亲的教诲,儿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有所废怠!”高怀德赶忙谦虚应道。
高行周表情虽然严肃,但父子间谈话的气氛,慢慢地变得轻松了起来,又消化了一番其所讲述,幽幽而叹:“天子年纪不大,但眼光、智略,确属上佳。他是看出了这天下纷乱不休的症结所在!军队之重,甚于泰山,如制禁军,根基可固,余者不足一谈。安重荣那一句话,却是如雷霆强音,道尽此间乱世纷扰数十年啊!”
“你觉得,皇帝能成功吗?”自顾自地沉吟了一会儿,高行周问。
摇了摇头,高怀德回答得简单而直白:“不知!”
顿了一下,高怀德又补充说:“儿虽愚钝,却也明白,如欲革三代之弊,非圣天子一人可成其功,需得辅弼之臣佐命支持。而陛下简拔人才,任用贤能,身边已聚集了大量的当世之杰......”
“看得出来,你似乎很看好天子?”高行周玩味地看着他。
迎着老父亲的目光,高怀德声音稍稍放低了些,说:“天子,可是父亲的女婿,我的妹婿......”
缓缓地吸了口气,高行周眼神幽深,以一种考校的语气问高怀德:“自你祖父起,我高氏便以军功起家,几十年栉风沐雨,一刀一剑打拼,方有如今之盛。天子既欲收兵权,必欲制方镇,你可知,这对我高家,会有多大的影响?”
高怀德忽然觉得老父的眼神是那般锐利,腰板直起,思吟许久,方才面露洒然:“父亲,高家而今声威赫赫,得陛下信重,宫中又有瑾娘在,显贵可说已至人臣极也。先辈奋进用武,不正是为此?既无野望,又有何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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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陛下前番整邺都之军,父亲不是也积极配合吗?”
对高怀德之问,高行周很有节奏地,哈哈大笑了几声,苍亮的声音,显得格外畅快。
“一直以来,陛下都致力于提拔青年将校,东京禁军之中,已多俊杰。儿在军中,也结识了不少人......”
“多结识些友朋,非坏事,然需谨慎!”高行周叮嘱道。
“为何?”
“你只知陛下英明,却不晓,我们这乾祐天子,同样也是多疑之人!”
高怀德面庞间写上了些问号。
“我这邺都留守的位置,恐怕做不久了!去岁,汝妹便有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