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爹息怒!”见刘皇帝怒意浮面,连气息都不稳了,刘旸赶忙劝道。
略作沉吟,刘旸沉稳叙来:“爹,关于李继迁叛,这段时间来,儿也在反复思考,听取了不少朝臣建议。臣等认为,李继迁之乱不在李继迁,而在党项,若无党项聚众支持,无有李继迁反复。
时下榆林骚乱,党项离心,若党项不宁,则李继迁之害难除。党项之于李继迁,如源如根,此前朝廷剿贼,目标直指李继迁叛军,而今看来,有舍本逐末之意。
如欲根除李逆,还当从党项处着手,倘能断绝党项人与李逆联系,使其无法获取党项人马粮钱支持,纵李逆挣扎为祸,也有如离水之鱼,徒等死而已!”
刘旸这番话讲完,便垂首倾身,静静等着刘皇帝的品鉴。而刘皇帝琢磨了下,颇为惊奇地看着他,感慨道:“你能有此见识,我心甚慰,不负我期,确是费了些心思。
你所言,实为治本之法,如无党项人聚众裹乱,李继迁何足为道,此人也正是看中了此点,方敢为乱,其欲以党项为凭罢了。”
“多些爹夸奖,只是,此为群臣之智,非儿见解,儿只是觉得有理,采而纳之罢了!”刘旸道。
“哦?”刘皇帝兴趣盎然地问道:“都有那些臣僚持此看法?”
刘旸轻声道:“赵相、宋相(宋琪),另有工部侍郎张齐贤!”
“张齐贤!”没有在意两个宰相,刘皇帝的注意放在了张齐贤身上,轻笑道:“此人是个能吏,怎么会想着让他当工部侍郎,可以去榆林道任布政使!”
刘旸闻言微愣,有些把不准刘皇帝是戏言还是真有此意,谨慎地提醒道:“张齐贤自江宁府任上奉调入京还不足一年。”
“那就先放一放!”刘皇帝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
沉吟片刻,收起来慵懒的姿态,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刘旸:“你们的考虑,方向是对的,然而如何隔绝党项人与李逆的联系?
戒严管控,似乎都难如其意,难以阻止党项部众受其蛊惑,襄聚为乱。这治根之策,如何施行,才是最为关键之处!”
“爹说得是,可谓一言中的!”刘旸小小地恭维一句。
正欲开言进谏,却闻刘皇帝声音幽冷地说道:“若是没有党项人,竭其泽,涸其源,把李逆为乱之根源熬干了,何忧其乱?”
听刘皇帝这么说,哪怕以刘旸此时的城府,也不由面露惊色。
刘皇帝话里透露的意思,可有些惊悚了,刘旸下意识地认为,刘皇帝有尽诛党项人之意。
他之所以向刘皇帝进言,所求者不过是恩威并施,安抚党项人的同时,消灭解其反抗之心,从根本上消灭李逆。
然而,目的相同,但在手段上的考虑可就大相径庭了。虽然刘皇帝并未直言,但既然开口了,那就必然有那个意思,而以刘旸对刘皇帝的了解,他是真做得出来的。
察觉到刘旸的异样,刘皇帝微微一笑:“怎么,为那些党项人担忧了?”
刘旸摇摇头:“对于逆贼,自然当杀之剿尽,然而,党项数十万……”
不待其说完,刘皇帝便澹澹道:“若数十万党项,尽成叛贼,朝廷当如何应对?难道要妥协?”
刘旸道:“事态远未至如此深重!”
刘皇帝:“若让李继迁再猖獗些时日,那就不好说了!”
说着,刘皇帝又慢悠悠地缩回了躺椅中,慢条斯理地道:“既然事犹可追,那就先看看局势发展吧!”
显然,此时的刘皇帝,对榆林之乱,还抱有一丝耐心,然而,倘若这一丝仅有的耐心也消磨干净后,那后果会是严重而恐怖的。
而刘旸此番反应如此敏捷,迅速领会到刘皇帝言外之意,也是有人提前表示了类似的看法。
在治本之议的讨论中,还有一个人向刘旸进言了,那就是他的萧妃。
虽然只是闲谈,但刘旸发现,自己这个妃子的见解,完全不下于那些理政大臣。关于解决党项之乱,萧燕燕也说,倘若党项不存,何以为乱?
当然,这件事,刘旸还是瞒下来了,只当主妾私话,否则传出去,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