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吞了一口羊肉,对种世衡道。
种世衡没滋没味的嚼着羊肉道:“那他过两天应该就能到。”
“两天?”
寇季沉吟道:“有点短了吧?”
种世衡摇头道:“对他而言,不短。他戴上了面甲,就是一个恶鬼,能不眠不休的厮杀三天三夜。
一旦接到了你的命令,他肯定不分昼夜的攻城掠地。
早到两日也很平常。”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现在个人勇武,对战场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种世衡一愣,瞧了一不远处的火炮,叹了一口气道:“也对……”
英雄,最怕的就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地。
种世衡好歹是文人出身,所以即便是有所感触,也不那么明显。
而那些以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称雄的老将、猛将,感触就十分明显。
种世衡麾下,已经有好几个猛将,找不到在战场上打仗的感觉了。
一个个颓废的都不像样子了。
寇季以前在军中见不到什么饮酒的人,到炭山以后,发现了一群。
就是因为火器替代了冷兵器,导致了一些身怀武艺的老卒们,心态出现了变化。
然后他们才借酒消愁。
寇季很早之前就知道火器取代了冷兵器以后,军中有一大批人会受到影响。
所以无论是种世衡的感叹,还是其他什么,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可能在造出了火器以后,不去用火器,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的变化。
从来没有时代去顺应人的,只有人去顺应时代。
寇季看向了种世衡,疑问道:“你似乎已经摸索出了一些火器作战的法子?”
种世衡没有隐瞒,点头道:“是摸索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法子。”
寇季赞叹道:“已经很不错了。”
种世摇头道:“比起高处恭的枪阵,差远了。我的人只能躲在墙后面放枪,高处恭的人,可是会组成枪阵,压的敌人喘不过气。”
寇季笑着道:“但是在防守方面,他需要向你学习。他的枪阵固然犀利,但他必须保证能一直压着敌人,不让敌人近身。
敌人一旦想办法冲到他眼前,那他手下的兵马,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敌人若是以弓弩、重弩、床弩等弩跟他的枪阵对射的话,他麾下的兵马损失也会很大。
你的就不同。
你有墙壁做掩护,敌人的弩,对你根本没有效果。
一旦敌人临近,只有你打敌人份儿,敌人却打不了你。
敌人想要冲到你近前,他们必须先越过你提前挖下的大坑,避开大坑旁边埋下的雷火弹,破开挡在你面前的墙壁。
当敌人越过这些障碍的时候,你已经逃远了。
而留下的那些墙壁,就是阻挡敌人快速追击的障碍。”
种世衡一愣,失笑道:“以前没仔细想,只是觉得就该怎么布置。如今听你一说,我布下的那些东西,似乎很高明,很适合火器作战。”
寇季笑着道:“在双方兵力并不悬殊的情况下,火器必然会压着冷兵器打。唯一需要忌讳的就是敌人的弩。
防弩的手段很多。
可以用铁盾组成一个四面合围的铁甲车。
可以用沙袋、麻包组成一个容易移动的墙体。
也可以在地上挖出一个四五尺左右的长渠。
这些东西不光现在能用上,以后敌人有了火器以后,也能用上。”
种世衡直直的盯着寇季,“你见过火器作战?或者说你很了解火器作战的法子?”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笑着道:“火器是我造的,我自然了解一些。近些年跟着你们在战场上厮混,多多少少也学会了那么一丁点的兵法谋略。
火器被配备到了全军以后,看着将士们用火器作战,也容易看出问题。
上了战场,你们的目光不是落在敌人身上,就是落在将士们身上。
而我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火器。
所以我更容易看出火器在战场上需要那些支持。
自然能得出许多独特的见解。”
种世衡听到此话,缓缓点着头道:“火器是你造出来的,你能知道火器的优劣,很正常。你在战场上一直注视着火器,也很正常。
只是你现在才拿出来说,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以前也只是有一些想法,还不成熟。所以不敢妄下结论。你应该明白,以你我的地位,随便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军中的一条规矩。
所以在兵事上要谨言慎行。
除非是确认有益无害,才敢拿出来说。
若是有严重的伤害的话,绝对不能开口。”
种世衡听到此话,唏嘘的道:“也是……重臣嘛……一言一行影响着数万万人生死,不谨言慎行怎么行。”
寇季收起了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盯着种世衡道:“我希望你能结合自己领悟到的火器作战的法子,还有高处恭领悟到的火器作战的法子,推演出一套完整的火器作战的法子,传给后来者。”
种世衡一愣,坦言道:“为了子孙后辈的以后,我倒是不会藏私。只是你不是更看好狄青吗?为什么让我来做这件事。
你应该明白,谁能总结、推演出一套完整的火器作战的兵书,谁就是以后的新兵圣。
狄青若是有新兵圣的名头傍身,对他以后接任你的位置,很有帮助。”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道:“我卸任了以后,就是你上任,你卸任以后,才是他上任。”
种世衡愕然道:“为什么?”
寇季坦言道:“他还年轻,急匆匆的推他上去,他也镇不住人。不说其他人了,就是你们这些老将,有几个会服他的?”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那倒也是……”
突然,种世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寇季道:“你也年轻啊。你要是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个几十年,我还有什么机会?”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就我现在这功劳、这权势,若是继续在枢密使位置上坐着,执掌大宋一半的兵权,谁能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