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锁之后,浓郁的迷雾如海潮一般喷薄而出。
蔓延。
将残破的太阳船彻底淹没。
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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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翻滚和和冲撞,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在天旋地转一般的恐怖动荡里,槐诗只来记得用悲伤之索将所有人都缠在一起,竭尽全力的撑开了归墟。
可在虚弱的圣痕运转之下,就连归墟都再难以维持。
破败的船舱中,一片黑暗里,只有最后的电火花闪烁着。
槐诗喘息着,撑起自己的身体,看向裂缝之外的世界……只有一片迷雾,还有隐隐浮现的模糊轮廓。
眼前的一切,几乎令他难以置信。
狂喜。
甚至将身后紧追的敌人们都抛在了脑后。
“我们到了?”
“大概。”
地板上,那一只外壳崩裂的水锈蜗牛已经在顽强的生存着,哪怕内脏都从伤口中被挤出来。
槐诗皱眉:“什么叫大概?”
“大概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确定。”
欧德姆无奈回答:“早七十年起,周围的区域便再没有任何水锈蜗牛能够存活了……
所以,你需要做好准备,槐诗阁下,说不定当年那些深度倒灌所带来的怪物们还存留在这里。”
槐诗沉默片刻,冷漠的俯瞰着它:“也就是说,前面也有可能是陷阱,对不对?”
“或许。一切皆由您来判断,槐诗阁下。”
欧德姆坦然的回答:“如我这样的地狱生物,不可信才是正常的,存有戒备实属应当。
不过,我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很快您应该就能看到您所寻觅的东西了。”
它停顿了一下,语气复杂:
“虽然,结果未必能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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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就在荒原之上,那无穷尽的浓雾弥漫着,终于,渐渐消散。
高悬在天穹之上的魔宫微微停滞。
俯瞰着远方的一切。
就好像……难以置信一样。
漫长的沉默里,赫笛沙哑的问:“马瑟斯,那是什么?”
“那就是曾经的我们啊。”
黄金黎明的凝固者眺望着那迷雾之下的世界,眼神渐渐就变得悲悯又怀念,“或许,这就是理想国的愚昧本性吧。”
赫笛没有说话。
许久,在沉默里,再难克制胸臆间涌动的嘲弄和恶意。
大笑出声。
几乎眼泪都要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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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槐诗再度站在了破碎的甲板上时,远方便吹来的过去的风。
迷雾漫卷着,在爆炸的余波中渐渐稀薄。
可在这里,看不到哨站,也看不到曾经的基地。
遍地的残砖断瓦之间,堆积着无数的庞大尸骨,如同山峦。
大地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所撕裂,留下了一道看不见底的深谷,向前笔直的蔓延,好像要延伸到地狱的尽头去。
就在裂痕的正中央,是一具庞大到仿佛连地狱都无法容纳的尸骸。
凌驾于山峦之上的巨兽。
无数结晶巨柱穿插在它的身体上,早已经黯淡,只有隐隐的辉光闪耀。在它的胸前,是一个恐怖的裂口。
曾经凿穿大地的一击,将那来自深渊之底的恐怖之物彻底杀死了。
存留下来的,便只有着庞大的尸身。
无数血液一般的浓雾便正是从它胸前的裂口中流出,哪怕过了七十年,也未曾流尽……
而在那一座座尸骨之山的正中间,唯一一片平整的大地之上,只有一片低矮的森林。
墓碑,所形成的森林。
就像是从逝者的骨中长出的鲜花一样,它们无声开放,一直蔓延到世界的尽头。
在墓碑上,那些缠绕的锈蚀铭牌在风中微微摇曳,焕发出阵阵细碎的声音,要延续到永恒中去。
曾经的英魂们长眠于此。
同来自深渊之底的怪物们一起。
守卫着它们的,是一具被尘埃覆盖的钢铁残骸。
像是焚烧殆尽之后,彻底从正中断裂……昔日威严又肃冷的模样变得如此颓败,遍布锈蚀的痕迹。
它早已经,同自己的敌人们一同死去。
无声的陨落在深渊中。
七十年……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
在这永恒的寂静里,所有人仰望着眼前的世界,沉默着,向着曾经逝去的一切献上哀悼。
许久,槐诗疲惫的低下头,忍不住想要笑。
嘲笑自己……
瞧啊,槐诗,这就是旅程的终点。
你自命不凡,自诩为继承者,如此骄傲的踏上了这一趟远征之路,不惜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想要重建曾经的伟业,想要领受英雄们的遗产。
可英雄们不会有遗产留下来。
当星辰燃烧殆尽之后,所留下的,便只有灰烬……
你早应该明白:
——面对灾难,英雄怎么会抽身而去?
早在七十年之前,他们就没有想过回头。
纵然再如何严苛的指令,再如何绝望的困境,他们都不会停下脚步。
并不期待所谓的救世主到来,也没有将使命留给后继者。当灾厄的洪流倒灌而至,他们便选择同深渊为敌。
自始至终,不曾后退过一步。
孤独的和一切斗争。
哪怕牺牲所有。
如今,除了这一份令人引以为傲的灰烬之外,他们又还能有什么宝物能够馈赠给后来人呢?
再无更多。
可明明毫无所得,槐诗却不觉得失望。
就算此处只有尘埃,他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愤怒。
他觉得或许自己早已经疯了,就像是曾经那些先辈们一样,明明死亡的阴影紧随其后,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却忍不住想要为逝者们喝彩。
“今日相逢,何其有幸。”
时隔七十年之后,迟来的后继者伸出手,抚摸着眼前的残骸,致以问候:
“你好啊,鹦鹉螺——”